故事的基本命题是:因为爱,人可以行走在真理之中。

【雪域幻境7-12】墨脱篇

墨脱篇 7.【喇嘛庙】
九个月前,西藏,墨脱。

雪山里的夜晚并不好过,两人连夜赶到这里,体力已经微微透支。
墨脱一年中有八个月大雪封山,大雪封山的时候,想要进出都十分艰难,稀薄的空气,飘飞的白雪,人以外的任何存在都是生命的敌人。
眼看就要进入雪季,这不会是一个平静的冬天,就像四年前一样,两人都知道,隐藏在静谧的雪山深处,将有着怎样的风暴。

第二天一早,两人赶到了当地的“邮局”,那种私人开设的,要出墨脱的时候,会顺便带上包裹邮寄的地方,出了这里在外边找到邮局才能寄。虽说不是特别安全,但至少保证了时效。
“邮局”里边的陈设相当古旧,墙漆曾是淡绿色的,几年下来,淡绿已经更加消淡,几乎看不出来了。

“居然还在。”女人指着墙上的一副画工拙劣的油画说道。
“大概是觉得好,我看也不错。”男人笑了笑,把要寄的一包东西递给这里的“工作人员”,回头道:“我们得去找他了。”

油画里有卡尔仁次雪山的山峰,不知是日出还是日落的光辉里,显现出灰黄的色彩,肃穆而震撼。
当然两人关注的焦点并不是雪山,而是站在山间的一个人。
画中人上身着一件喇嘛服,下身是一件藏袍,望向远处的眼神中透出淡然而深邃的意味。在雪山的衬托下,光辉的披散中,仿佛从遥远而未知中来,历经这个世间而又不曾真的存在。

喇嘛庙是一座银白色的建筑,掩映在银白色的雪山之中,两人已经在喇嘛寺住下十几天了,但是要见的人依旧没有出现,好在两人都不是没有耐性的人,等待并不是什么难熬的事,甚至很擅长。

稍微显露出情绪的波动,是因为一个梦。

对方只有两个人,他们也是两个人,二对二,这是一个看似很公平的对决,但对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对方已经计划并潜伏很久,对他们来说则是遭遇偷袭。

张海客踢出右腿,直击对方的腰部。对方敏捷的闪躲,挥手直扑张海客面门。
雪地里银白色的雪反光得厉害,对方还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脸部都被遮挡起来,当然看脸并不重要,这是突袭的敌人,张海客要做的只有存活。

这他妈都什么年月了,还得上肉搏,张海客暗骂道。
对方反手亮出一把匕首。
干!你有我可没有!
对方的身手不赖,大概也是经过严苛的训练,很有可能也是家族核心部分的成员。

而这次交手,可能是近一个世纪甚至更长时间以来,双方的第一次面对面交锋。

漫长的年月里,敌人一直像影子一般,暗藏在秘处,不,连影子都没有看到过,敌人更像是空气,无法捕捉,但是时刻潜伏在周围。

张海客所在的一支张家的分支,是几乎独立于内地张家封闭体系之外的一支,他们这一支一直非常稳定,直到张家完全瓦解,他们在海外发展得也相当好,但是对于内地家族的感情是复杂的,虽然张家不存在了,但是他们和张家的碎片之间还保持着一种非常紧密的牵绊,他们只是化整为零而已。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他们发现,张家的碎片也在被一点点的抹除。

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分解张家之后,开始把他们从历史上抹掉。

张海客他们开始调查,便发现了各种奇怪的局面,包括牵扯到老九门和他们的族长——张起灵,这两部分。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发现了敌人的存在,好似一张弥天大网的操控者,已经以一种睥睨一切的姿态,掌控了数个世纪的敌人。这个巨大的织网者,就是汪藏海,一个死了快一千年的人。
海外的张家人忽然意识到,张家曾经如此强大,坚不可摧,但在这场角逐中所扮演的角色竟是猎物。

猎物对猎手有着天然的恐惧,源于对己方曾经强大的信念,与即使那样强大也被逐步抹除的信念崩溃。巨大的恐惧阴影里,猎物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而猎手甚至还没有出击。
猎手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一击毙命的时机。

只是猎手没有想到,在他们用时间折磨削弱猎物生命的过程中,猎物也知晓了他们的秘密,猎物同样也在等待那个时机。

时机一到,一切将重新洗牌。

而此次出击的猎手代表之一,大概是源于掌控一切的自信,却轻敌了。
张海客用那把匕首解决掉了对方,雪白的地上只有微微几滴鲜红。
张海客扯开对方脸部的遮挡,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一下暴露在冰寒的空气中,张海客感到一种透彻心骨的冷。

这不是梦,一切都是四年前真实发生过的。

张海客醒来,炭炉和毛毡让室内的温度很舒适,他坐起来,看到墙角多了一个人。

四年前相见时,这个人是双方共同的目标,因为一种能力,或说天赋——麒麟血。

张海客和对方都需要这种血,来破解雪山中的秘密,拿到想要的东西,张家出动了很多人,而对方只有两个人,对方的目的很明确,计划很直白,用自己的两个人替换掉张家的两个人——张海客和张海杏。
但是由于一些巧合和意外,张海客抹掉了那个企图替换掉他的人,而张海杏却在另一个地点遭受袭击,并且差点丧命。
假的张海杏很快被张海客看出问题,但张海客没有揭穿,而是按照最初的计划进山,从进入雪山开始,跟吴邪和胖子在一起的女人便是假冒的张海杏。

张海客在假的张海杏和吴邪等人进入雪山之后,便与张家其他人制定了新的计划,并且找到了失踪了的真的张海杏。敌人已经肯露面了,这是出击进行最后围剿的标志。但是双方都等待的那个时机已经来到,新的命运会怎样,并没有人可以完全确定。

令张海客和假的张海杏都没有料到的是,青铜门一行并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西藏的青铜门,完全是一个陷阱与假象,而东西早已经被另一个人带走。

张海客只知道,吴邪和胖子在西藏的青铜门里也识破了假的张海杏身份,并且最后从雪山里出来的只有吴邪胖子和那个德国人三人。

这些过往的记忆瞬间掠过脑海,张海客望向来人。

“好久不见。”
墙角里的那个人走向张海客,撩起他帽子,里面是一个光头。

墨脱篇 8.【约定】
张海客端详了一下来人,问道:“你怎么整成这样了?”
一别四年,张海客也清楚的记得眼前这张脸,因为那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准确的说,是他需要模仿成一模一样的原版。
吴邪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道:“要不要也剃一个,没头屑,更自信。”
张海客摆了摆手,笑道:“我不剔了,你这张脸还是有头发更顺眼一些。”

吴邪想说什么,但是咳了几下,张海客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很明显的一道伤口,看起来愈合也没太久。
而这个人,比起四年前,更是有种完全不同的气场,简单的说就是变化,那种明显得一接近就能感到的变化。

“你那怎么弄的。”张海客指着吴邪脖子上的疤痕问道。
吴邪的眼神很冰冷,没什么表情,道:“你知道的,他们手法很干脆。”
“你被袭击了?”
“袭击?”吴邪笑了笑,道:“不是袭击,是谋杀,要命的。”
张海客有些惊讶。
“你现在要装成我,也得在脖子那割一刀才像。”吴邪接着笑道。

吴邪三言两语的给张海客讲了讲,一个被割喉后坠崖又死而复生的故事。张海客知道,一切并没有吴邪描述的那么简单。

暗处的敌人的进攻,就像是流水一样,无形又无孔不入。吴邪算好了一切,并且在时间上占有很明显的优势,但对方依然成功的截获了他。
张海客想到吴邪的喉管被割裂,感受着自己的鲜血喷涌而出,该是怎样的的心情。
但眼前吴邪的状态传达给他的,没有遗憾,没有不甘,甚至没有仇恨。吴邪十分平静,一种绝对不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个来回的平静。

吴邪是被一个隐藏在雪山深处的神秘部族所救,他清醒过后,便留下了一个启示。
那是当年他们的族长张起灵和这个部族结下的约定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于是这个古老而神秘的部族重新出现在整个命运的碰撞与流转之中。
他们启动了一项装置,或者说开启了另一种命运。

成为了整个反击计划中,一个强有力的推动。

一个要保障无论如何都能走向最终设计的结局的计划,便是在每一个可能失败的节点上,做一个设置,而使得事态不管朝着那个方向发展,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这样的计划存在吗?张海客看着眼前的吴邪,想起四年前自己的选择,由衷的有些感慨,是吴邪让这样的计划诞生,并且真的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他们走出了房间,天气很晴,吴邪又戴上了帽子,大概光头还是很怕冷的,他们在喇嘛庙里在转着,不一会来到了一个极其偏僻没有人的天井。

这个天井的墙上有一些斑驳的佛教壁画,是露天壁画,已经剥落的只剩一些色块,无法辨别图案。
张海客大概知道吴邪要带他去看什么了,他笑了笑。

“刻得不错。”吴邪用手拍了拍天井中一座石像的头,“你们族长是不是什么都得会啊?”
张海客也走了过去,这座石像他当然认得,在四年前也是调查中的一环。
“就是表情太苦逼了。”吴邪说着皱了皱眉头,像是若有所思。
“石像的事我也不清楚,族长的经历太复杂,你也知道的。”张海客道。这是实话,现在他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瞒着吴邪,一个也许已经比他卷入的更深,与整个事件更具相关性的人。即使他们的目的不同,但多少有些交叉。

石像是张起灵,雕刻的手法并不精湛,甚至很粗糙。唯一比较细致的地方就是石像的脸,而这张脸上是一种哭泣的表情。
石像的身上还披着黑色的冲锋衣,张海客记得冲锋衣的口袋里有一张用防水袋包起来的纸。
两人一左一右在石像旁站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别发呆了,你想说什么?”张海客看向吴邪,吴邪的眼神依旧落在石像上。
“你觉得我发呆的时候其实我在思考。”吴邪笑了笑,手伸向张海客,道:“有烟吗?”
“没有,早戒了,你这习惯可不好。”说着张海客又指了指吴邪的脖子,“你得好好保护你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吧。”

吴邪表情一直很放松,更多的是一种毫不在乎。这个人比起四年前,不可知的太多了。
一个从来都了若指掌的人突然突破了可控范围,而你还不得不去接近他了解他,以寻求一些信息,某种程度上来说,张海客此刻应当感到一种憋屈。
这样的氛围可不好,他决定先缓和一下气氛。

“之前虽然跟你说过一些编排好的故事,但是关于族长的,都是真的。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张海客道。
“所以用来交换我知道的吗?”吴邪直视着张海客,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爷现在不好奇了。”
张海客没有分辨出吴邪的意思,这样的对话方式他没有想到会出现在和眼前这个人之间。
想要试探对方态度,而又不暴露自己的态度,这并不容易,虽然张海客知道吴邪的目的是什么,虽然他们现在除了一种选择已经别无他选,但是吴邪这种,甚至根本都不表现有没有个态度的状态,还是让张海客怀疑,四年前,是不是把人耍的太狠了。

“我们可以答应你。”张海客还是决定摊开来说,毕竟吴邪的信息至关重要。
吴邪笑了一下,问:“你知道我需要你们做什么?”
张海客也笑了笑,道:“哎,我追踪模仿你那么久,都懂得,不用谢我。”
吴邪啧了一声,道:“让你们提前去接自家族长,怎么说的好像还是我欠了人情。”

"东西呢?没有那东西,我们也不会顺利。"张海客道。
"东西不能给。"吴邪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副不给你能把我怎样的架势。又很认真的看向石像,道:"是吧,小哥。"
“……”

"你们躲这么偏僻干什么。"一个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是张海杏。
张海杏穿着件黑色羽绒服,即使是厚厚的衣着,依然勾勒出女性窈窕的曲线。只是表情不大好,好像还真是埋怨两人。秀媚微蹙,看到吴邪尤其不爽的样子。
"美女,好久不见啦。"吴邪冲张海杏一招手。
"哼,少跟老娘套近乎,你小子还真不让人省心。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们等了多少天。"张海杏一上来就毫不客气,张海客有点苦恼。
"姐姐,我差点被人做掉,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吴邪的语气听起来着实委屈。
小伙子,你真学坏了。张海客暗道一句。

"谁是你姐!能不能痛快点,别考验我的耐心。"张海杏煞气逼人,但反而冲淡掉了刚刚微妙的紧张气氛。
"脾气还这么火爆?"吴邪转向张海客,道:"将来嫁人了一定要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还内部解决?我真的很好奇张姐夫什么样。"
张海杏白了吴邪一眼,道:"少废话,用不着你小子操心。东西给不给!"
"人接不接?"吴邪反问。
"接!"张海客立马回道。张海杏瞪了她哥一眼。

吴邪一手搭在石像的肩膀上,脸上终于有了一个比较自然的笑,道:"好,人接到了,东西归你们,人归我。"

墨脱篇 9.【搜捕】

蜿蜒连绵的雪山,净白得耀眼,苍凛的风呼啸而过,能穿越这片雪域的,就只有风。
“是这里?”走在最前头的男人问向身后同行的另一人。
雪镜下是一双透出坚毅的眼睛,眼角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这个人看了看四周,只有雪山,只有雪,答道:“没错。”接着又向他自己的身后望去,同行的还有几个人。

深入雪山,比想象的要难了一些,但是他们都是精英,环境的艰苦从来都不在话下,严苛又密集的训练,把他们锻炼成为最高效的人肉机械。常常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给自己标一个高度,然后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悠过去。没什么会太棘手,尤其是做这种仅仅有环境障碍的探查,或者说搜捕工作。

更何况,搜捕的对象,是一个应该已经一动不能动,弄不好还得从雪地里挖起来的死人。
的确,一开始,他们确实是这么判定的。

室内温暖得舒适,几乎想让人昏昏欲睡,但是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张海客偏了偏头,盯着吴邪的眼睛。
他在判断,判断吴邪刚刚所讲的一切,是否都是真话,虽然吴邪并没有什么必要来隐藏,他们此时有着相同方向的目标,合作是最好的方式。
可吴邪讲几句正事就要开几句玩笑,张海客一边压抑着自己偶尔想揍他一下的冲动,一边安抚着时时都想跳起来揍他的张海杏。

“你说换成你,是不是想揍他?”
吴邪讲了一遍将近十年前,张起灵来杭州与他告别,直到进入青铜门的经过。
张海客听他絮絮叨叨,又明显添油加醋的讲完,点点头,心道:海杏真要揍你了。
“鬼玺在你那?”张海客决定引导吴邪多说一下重点。
吴邪笑了笑,没否认,就等于默认了,但是显然,这也等于在说:是在我这,但是就不给你。
张海客道:“好吧,我相信,族长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又看了看吴邪,接着道:“不过,这个故事,我已经知道了。”
吴邪哼笑了一声。“别告诉我,你当时跟踪我们来着,那你不拦住他?怕打不过?”
张海客笑了笑,道:“那倒没有,方法有很多。”
吴邪很夸张的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道:“你们方法总是很多,我明白了,所以你也一定知道不使用鬼玺打开门的方法,就别找我要东西了。”
开门的方法的确有,而且只能张家人用,虽然张海客并没有亲自去过,但是推想一番,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他想知道吴邪一定要留住鬼玺的目的。

还有,关于张起灵与吴邪之间的一个约定,或说委托。


领头的人忽然停下,同行的便也住脚,他们向前方望去,一片宽阔的冰冻着的湖面豁然呈现在眼前。
湖面的出现,意味着一个紧张的信号——他们的路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眼角带有刀疤的人迅速校对地图与定位,所有的程序都没有出错,但是他们还是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引导到了和计划中不一样的方向。
他示意打头的人停下,在这里,虽然没有明显的危险出现,但是谨慎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仔细的分析了目前的情况,似乎只是走错路了这一件意外,但是家族里行事从来都不允许出现意外,在越是简单的事情上,出现的意外越是令人震惊。

“恩?”打头的人发出一声疑问。
刀疤男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接近湖面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和雪地格格不入的东西出现。
那是一抹红色,在周围银白色的雪地中尤为明显,但奇怪的是,在他们第一眼望向湖面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从他们看到这座湖开始,一切似乎都变得诡异起来,理智告诉他们,现在应当停止,如果出现了出乎意料的情况,应当果断的选择保守的行动,然而直觉却告诉他们,那抹红色和他们的目标直接相关。

“你知道相克相生的道理吗?”吴邪打算给张海客说下一段故事之前,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张海杏抢着道:“让你说族长到底让你做了什么,你磨蹭了这么久都是废话!”
吴邪皱了皱眉,道:“老……”刚说完老太婆的第一个字,见张海杏已经黑了脸,便故意一笑,道:“老子说的都是重要信息,这怎么是废话呢?你们不要反省一下,为什么你们族长把这么重要的鬼玺交给我了,而不是给你们了吗?”

张海客他们一直基本都在海外活动,对于内地张家的事情,一直是耳闻,实际参与的并不多。尤其是从民国时期开始,内地的张家分崩离析,甚至连族长都不知所踪。张起灵不主动联系他们,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他们的这一任族长,似乎总是和以前的有所不同。
这其中的曲折离奇,吴邪不可能都掌握了,但显然,吴邪已经知道了所有最关键的部分。
因为那种蛇,这也是张家调查的一环,许多已经断代的遗落的信息,吴邪都已经读取到了。
这些信息拼绘出的不仅仅有秘密和真相,还顺延了裹杂在信息中的情感,吴邪的眼神都变了,这也是这次第一眼看到吴邪开始,张海客就决定不能再用以前的方法来套他说出实情的原因。

“他更信任你,你不亲自去接他?我们可以一起,如果你需要人的话。”张海客道。
“不了。”吴邪边说边摸了摸他的光头。
张海客笑道:“你不是吧,难道是介意发型?”张海杏又瞪了他哥一眼,听他接着道:“好吧,待你长发及腰……”
“靠,那也太久了,等爷长到板寸,你们最好就把你们家族长给我送到。”
“你板寸我见过,也不大适合。”
“你们俩有完没完了!”
最后是张海杏叫道。

事情不像要完。
刀疤男人还是决定去查看那块红色,因为这个色彩他很熟悉,在雪地里过于显眼,要发现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而他穿着的是白色的衣服,不需要刻意隐藏,也难以察觉。
而那个人当时就穿着红色的喇嘛服,简直可以说是肆无忌惮的将自己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无声的接近,抽出匕首,一切结束得过于简单。

只是被划开喉管的目标用尽最后的力气翻下了悬崖,于是才有了他们此行——找到尸首,确认死亡。
然而,地点显然不对,可走的越来越近,那红色的身影就越来越清晰。的确是一个倒在雪地上,穿着喇嘛服的人。
领头人回头看了看刀疤男人,男人点点头。

吴邪仰起头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愈合得比预想的要快,伤口上新长出的皮肉有些痒。
离近了看,好像更加狰狞,张海客皱了皱眉。
“继续说,我们听着呢。”

墨脱篇 10.【尸体】

吴邪接着说了一个很晦涩的故事,那是四年前他第一次开始这些调查时,从张起灵的叙述和德仁大喇嘛的整理中得知的。张海客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开始参禅了。
张海客听过不置一词,而张海杏的确想要动手来硬的了,至少脸上已经写满了废话少说。
吴邪眯起眼,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酥油茶,这种茶第一次喝时都难以下咽,但越喝就会越喜欢,尤其在这种高寒的地带,酥油茶简直催生了一种魔力。

“收网的时候到了。”吴邪斜靠在墙上,看起来有些困倦,但是神情依旧有些兴奋。
“你的网?”张海客问道:“我还真好奇你的计划了。”
吴邪摆了摆手,道:“不是我的网,是你们族长的网,或说,是张家的网。”

十年前,张起灵在去杭州找吴邪前,曾先去巴乃找过另一人,虽然这个人也是吴邪的朋友,他们之间甚至是可以交付性命的关系,但是那段故事这个人并没有全部告诉给吴邪。
后来在墨脱的青铜门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巨变,但也是这样的巨变,让吴邪看到了敌人的影子。
墨脱的青铜门是一个掩饰,一个假象,但也是一次张家整个家族所做的垂死反击。这个反击最初由一个叫做董灿的人启动,后来由张起灵守护,直到现在,吴邪承继了使它发挥效用的钥匙。

吴邪忽然起身,走向了房间的一角,那里有一张桌子,看起来很古旧了,桌子上摆放着一些杂物,吴邪从里边掏出一本笔记,伸手像是要递给张海客,张海客便伸手去接,可吴邪却忽然收手,又不要给的样子。
张海杏骂道:“臭小子你耍我们?”
“喜欢耍人的可从来都是你们。”吴邪笑道:“这是关于你们族长的笔记,太繁琐,还是我直接给你们找到关键来的方便。”说着便翻开查找起来。

搜查看似已经进入尾声。
雪地里除了一行人踏进雪中的脚步声以外,没有一丝声响,而目标越是接近,一种诡异又不详的预感却愈发强烈。
红色的喇嘛服下,一个人呈趴着的姿势倒在眼前,光裸的头和脖颈皮肤已经被冰寒的天气冻的变色,脖颈处微微能看到暗黑的血迹,延伸到雪里面。
这是一具尸体,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有将尸体进行检查,确认是目标,就完成了本次的任务。

刀疤男人越过领头的人,向前一步迈到尸体的正前方,他缓缓蹲下,伸出手将尸体的脸扳正。
尸体的头是背对着所有人的,只有刀疤男人现在在它的正对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刀疤男人的脸上,等待着他的结论。
而此刻,刀疤男人只感到一种恶寒。
空气瞬间结冰一般,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原因,并且做出正确的选择,而眼下的情况却完全出乎意料,这是一级危机。

尸体的脸,是领头人的脸。

张海客看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忽然想到他第一次戴上这张面具的时候,这已经是不得已的选择了,因为需要铲除的赝品太多。
其实说起来这张脸也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恶劣的影响,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只是十几年过去,他有点想不起自己以前的样子了,甚至他也已经无法再看到。
有的面具戴的久了,就再也摘不掉了。

“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的脸很帅?别嫉妒,你不是也有。”吴邪说着竟伸手捏住张海客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转角度的仔细看,张海客倒也没拦着,就听吴邪总结道:“还是本尊更帅一点。”
张海杏哼了一声,道:“你不用这样,我们确实是张家人。”
她知道吴邪看得不是张海客的脸,而是四年前留下的,脖颈处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和敌人交手后留下的印记。
吴邪在确认他们的真实性。

到底谁才是真实的。刀疤男人克制住内心的寒意,但凌厉的目光已经射向了领头人,令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领头人竟然冲他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刀疤男人迅速后退,摆出防御的姿势。
其余的人不明就里,但本能的感到了危险。
这种气氛太过陌生,在荒无人烟的雪山里,除了一具尸体什么都没有,然而危险的气息却又那么强烈。

“别这么紧张。”吴邪嘿嘿一笑,道:“保险点总是好的。”说着将笔记递给他们,指着翻到的一页,道:“你们认得这个图案吗?”

一阵烈风呼啸而过,雪沫被卷起,划到脸部裸露的皮肤上都有微微的刺痛。
而下一秒尸体身着的喇嘛服也被翻起,尸体的手臂上,赫然呈现出一个图案。

笔记已经很旧了,纸页都泛黄,但纸页上的图案清晰而明了,那是一只凤凰的图腾。
线条细致而又流畅,造型磅礴而又震撼。
古老而又神秘的直观视觉冲击。张海客从没见过,但仿佛已感受到它的力量。
张海客看向吴邪,询问这张图画的来源。

“一个古老的部族,我了解的也不多。”吴邪很满意两人的反应,接着道:“你们族长大人跟这个部族有一个约定,他去看门之后,就拐弯抹角的暗示我去履行约定,启动一个计划,据我推测,这个计划已经在运行了。”
“拐弯抹角?”
“对,丫还把我们另一个朋友扯了进来,监督我完成三件事,才告诉我。”吴邪的表情看起来很不满,转向张海客道:“等你们把他弄出来,告诉他也得完成三件事,才能来见我。”
张海杏很不屑的道:“谁说族长想见你了?”
见两人又要拌嘴,张海客哈哈一笑道:“好好,哪三件事,我先记着。”
吴邪还真故作思考,笑道:“我还没想好,到时候通知你。”
“也行,那咱接着说计划?”

吴邪收起笑容,将笔记合上,眼睛望向窗外的层层雪山,脸上忽然有种肃穆。
“一个装置,你们张家人发明的。”

刀疤男人见到那图腾图案顿时感到一阵窒息,抬眼去看领头的人,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到底哪里出了差池,眼前的状况已经出乎了预想太多,甚至已经是一种完全无法应对的局面,这并不该出现在他们此次的搜查行动之中。
他迅速蹲下身,将整个尸体都翻了过来,令他又震惊到的是,尸体的脸突然变成了目标的脸。
“确认?”领头人问道。

刀疤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窜入肺里,他撩开尸体手臂上的衣布。

凤凰图腾纹身不见了,而肘弯处多了一个东西。
刀疤男人抬眼去看领头人,只见他的手从衣兜里伸出,手心里握着一个一模一样的。
造型精巧,却散发着最可怕信号的东西。

“你们引以为傲的发明。”吴邪收回目光,眼神扫向两人,又变得冰冷,道:“六角铜铃。”

墨脱篇 11.【逃亡】

“小三爷,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别回头。”
“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十九。
小三爷你大胆的往前走,莫回呀头。”

吴邪想到了一个人,那个给他唱过这首歌的人,死在六角铜铃阵里的潘子。
很长一段时间里,吴邪都没法接受潘子已经不在了的这个事实。
后来知晓了青铜铃铛的秘密之后,他去了一趟潘子的墓,在那坐了一整个下午,等他的伙计来找他,他才站起来,耳边就唱起了这首歌。
转过头,斜阳夕辉铺了满地,吴邪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又伸手掏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已经要凑到了嘴边,想了想俯身放到了墓前。

伙计跟他说车里还有成条的,要给潘爷留就去拿,吴邪摇了摇头,只道:这支不一样。

“想什么呢?”
张海客看出了吴邪在出神,问道:“你说六角铜铃?这有那种东西?”
吴邪点了点头,说道:“不仅有,还很多,完美的复制。”

张海客知道,张家有一座规模罕见的群葬,位于广西,那里为了守住群葬中所有的秘密,就设置了六角铜铃阵,凡是不得章法乱闯其中的人,必会付出惨痛的代价。那里对张家以外的人来说就是绝对的禁地。甚至包括很多张家本族的人,如果不是很核心的家族成员,也是不被允许进入的,比如他自己。
近些年来,海外张家对这座古楼的探查一直处于只知其名,不见其形的状态,他们还没有准确定位到群葬的位置,自然也仍没有知晓群葬中的所有秘密。

实际上群葬古楼里的秘密并不多了,但其中那个最核心的秘密,仍旧没能获得。事实是这个世界上,当下可能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就只有张起灵和吴邪了。
张起灵多年来一直在守护这个秘密,背负这个命运,但由于张家内部曾发生过族斗,甚至当时的族长在斗争中丧了命,而关于那个隐藏在张家古楼的房间,那个最大的秘密,也因为族长的死亡而遗落了。
之后的张家族长只得到了一个强大的家族,而丢失了秘密,而这个秘密,是这个庞大家族存在的使命和理由,从那一刻起,张家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危机也就开始显现了。

直到张起灵当上了张家族长,他一边履行起张家的使命,其中还牵扯进了吴邪的爷爷那辈的老九门,另一边张起灵开始自己去探查这个秘密,他的探查足迹几乎遍布中国,因为整个事件太过庞大复杂,而后他找到了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并且亲自去看了秘密,与秘密所指向的青铜门后的终极。

而吴邪,张海客通过他们这一次相见的观察,他料想吴邪也是知道的,而且吴邪并不是亲见,很有可能是张起灵通过某种方式将秘密传达给了他,这也是张海客此时觉得吴邪如此关键的一大原因。

“这种铃铛是复制不了的。”张海杏打断他,“制作它的方法很复杂,并且制作方法早就失传了,就连我们,目前也只知道部分使用方法,想要制作是不可能的。”
吴邪看似很不以为然,张海杏看他的表情就生气,道:“说的好像你都知道似的,忘了老娘用六角铜铃怎么收拾你的了!”
“当然记得,我这个人就是很记仇的。”吴邪笑道,“要不你教教我使用的方法,这仇我就不记了。”
“想得美!”张海杏立马回道。

张海客实在拦不住她老是打断吴邪,动不动就搞得剑拔弩张,实在不利于谈合作讲条件。只好出来圆场。
张海客道:“其实这个解铃吗……”
吴邪哼笑了一声接道:“你别跟我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张家那些系铃的祖宗我可惹不起,去古楼就知道了,相当不欢迎我啊。”
这么说又是在强调他知晓古楼的下落,知晓很多他们迫切需要的信息。但张海客知道怎么接比较合适。

可还没等他开口,吴邪忽然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张海客和张海杏都自小接受张家的特殊训练,对于外界的变化都很敏感,如果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状况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感知。然而此时安静的屋子之中,除了三人轻微的呼吸声,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声响,不知吴邪是听到了什么,抑或看到了什么。

张海杏皱起眉头,凌厉的眼神投向吴邪,质问一般。张海客也看向他,眼里有些疑惑。
吴邪听了一会,舒了一口气,淡定的说道:“刚才,有风声。”
张海杏的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风声?你没听过吗?搞什么鬼!”
吴邪眼里又带上笑意,答道:“不是搞鬼,是要捉鬼了,这种风声最好了,鬼会害怕的。”

这风声并不是什么好事,怕是要飘下一场大雪了,这个时节下雪可能就离封山不远了,他们得赶在封山之前,离开这里,否则行程就会很艰难,也会耽误很多时间,现在时间实在是太宝贵了。

吴邪忽然起身,对两人说道:“我们得走了。”
“去哪?”张海客问道:“离开这?”
两人不明所以,见吴邪已经推门而出,只得跟上。

屋外是依旧寂静几乎没有人烟的喇嘛庙的天井,张起灵的石像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地上也是,这场雪终究还是下下来了。

“到底要去哪?”张海杏问道,已经尽力压制了火气,她发现这个吴邪已经不能像四年前那么耍了。
吴邪回头看向二人,道:“不是去哪,是逃亡。”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了一下,张海客感到事情的微妙,便问:“你还是跟我们坦白说,这样大家也好互相帮忙。”
吴邪裹了裹衣服,道:“他们来找我了,准确的说,是我的尸体,但是没有尸体,一定会找活人。”
张海客一惊,但见吴邪依旧镇定自若,便问:“你什么打算?”
吴邪摸了一把光头,神情很轻松,道:“还得请你出手相助。”
张海客有些疑惑,然而看着吴邪的脸——也是他自己的脸,他忽然抓到了一些关键,道:“你别说是要我去当替死鬼,我们现在可一点也不像。”想了想又笑道:“你小子现在可比我狡猾多了。”

吴邪摆摆手,道:“还是很像的,咱俩配合好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咱俩自己,就只有一个喘气的能分出你我。”见张海杏显然一脸不屑,便接着道:“当然还有这位美女大姐啦。”
张海客眉毛有些抽动,道:“谁?族长?你小哥?”
“他估计不行。”吴邪叹口气,道:“不是小哥,是小满哥。”
“那是谁?”
“我的狗。”
“……”
张海杏当即反应过来,这人是把自己和狗并列讨论,挥手要打。

吴邪忙道:“别闹,我们时间不多了。”
“老娘跟你闹呢?”张海杏伸的手却被张海客拦下。
张海客想了想,他知道吴邪一切都是计划好的,甚至包括和自己在这里相见,既然来了,而且已经选择给予这个人信任,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翻脸,便道:“那按照你的计划。”
“解铃方法呢?到底教不教。”
“蹬鼻子上脸啊你!”张海杏气道。

“别吵。刚才我就想说了,这个解铃方法吗……”
张海客觉得又到缓和气氛并且圆场的时候了,便笑道:“传内不传外的。”

张海客这话一出,张海杏脸上就显示出一种骄傲的神情,觉得她哥终于说了句正经话。
吴邪哈哈一笑,道:"那入赘行吗?"
张海杏眼见吴邪是看向自己,登时气红了脸道:"少跟老娘开这种玩笑!"
吴邪啧了一声道:"姑奶奶我可高攀不起,不过其实我觉得我有个兄弟跟你还挺配的,他入赘也行,学会了再教我。"
"哼,你兄弟?那个死胖子吗,下次见了他我一定剥了他的皮。"
吴邪又笑了几声,张海客看他不紧不慢的,实在不像大难临头的样子,看不出吴邪究竟想干什么。
三人边说着,已经走到了喇嘛庙门口的石阶。
石阶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石阶本就难走,落了雪还会更容易打滑一些,但这是通向山下的唯一路径,三人只得加紧小心的一步步走了下去。

墨脱篇 12【赌注】
山下的小县城和几年前一样,人流稀少,但是这里是一个中转或枢纽,来往的人都会必经这里,所以这里的流动人员很多。
按照吴邪所说的意思,他在被对方追捕,那么隐藏一个人的最好方法,就是把他混进一群人之中,就好像,要从一地落叶中找出一片叶子一样。
何况还有张海客自己,这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作为掩护。

街道上此时来往的人还真不少,吴邪在喇嘛庙里已经换下了喇嘛服,穿上了张海客带来的衣服,他裹紧了帽子,几乎只留着眼睛在外边,也许是隐藏,也许仅仅是要避寒。

吴邪推断,对方不会只派出一支队伍,他们做事从来不会不留退路,雪山上搜寻的一支,如果按照预期,已经遭遇了变故。那么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成功避开可能就正潜伏在四周的,另一支隐形的搜捕队伍,赶在大雪降临之前,离开这里,然后分道扬镳,各自进行各自的计划,再在一段时间之后约定地点重聚。

但是让张海客一开始困惑的一点是,既然这里潜藏着敌人,那么吴邪为什么要约在这里见面,这样岂不是有很大的危险,这并不保险,直到他见到吴邪,看了他的状态之后,才意识到,吴邪之所以把他们叫来这里,是因为吴邪此时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人。
这并不仅仅意味着一种独行的状态,吴邪是彻底切断了他和所有人,所有事的联系。
无论哪一方,对于吴邪,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他的计划,他下一步的举动。
甚至他的生死。

张海客几乎可以预料,在接下来的一两天,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吴邪一定会在他和张海杏眼前消失,以一种他们都无法觉察的方法,而且一定是吴邪早就计划好的。
这样,吴邪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印记,就只剩下墨脱,这一点线索。

想到这里,张海客反而有些期待,他不会去阻止,也不会去助阵,这是一场孤独而盛大的表演。

然而遭遇,如期而至。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而他们并没有赶上最后一趟出县城的车队,三人入住了一家小旅馆。决定第二天出发。
没有人打算睡觉,他们开了三个房间,这一晚可能会平静的度过,也可能会有突如其来的变故,张海客照了照镜子,这简直是一场赌注,但是别无选择,他必须压下筹码,即是对于吴邪的信任。这是他甚至是张家必须的选择。
能不能赢,全要看吴邪的计划,他好像终于有了一些头绪。

年头太多了,生了锈的铁栅栏微微有些松动,爬起来须得提着一口气,张海客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翻身跃下,轻巧着地,四周寂静无人。
旅馆门口的夜灯在风雪中忽明忽暗,如同鬼魅,昏黄的光和风雪艰难的抗争着,整条街道似乎也都摇摇欲坠。
张海客辨明了方向,朝喇嘛庙走去。

敌人现在已然不介意暴露身影了,不,不是不介意,而是有自信,即使暴露了,只要铲除了目睹的对象,就与没暴露没有区别。
比如在这一条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出没的,漆黑的前后都看不到尽头的石阶之上。

还真喜欢一对一啊,难道没有教训吗,还是真的就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
张海客想,可惜你们认错人了,他可不是不久前几乎算狼狈的捡回一条命的那个人。
他是战士,是从小接受训练而成的锐利武器。

搏斗在风雪中开始,肆虐的风声几乎淹没了两人近身格斗中的一切声响。
对方的打法和上一个一样,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招招凌厉且直中要害,真是打不死的。

张海客脑子里闪过很小受训的时候,教授他们技能的前辈也好,老师也好,提到过的,战斗可以分为两种,一种致命的,一种保命的。那么哪一种的力量更强大,更能制胜的?
致命的招数看似有连贯的计划和很强的目的性,会爆发出一级的能量,但实际上,他们真正亲身历经过之后,就会明晓,保命的招数才是极致。

因为这个人会不择手段。

吴邪是这样,他也是这样,只是此刻他在保命,而吴邪要保的,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张家的训练主要针对的是机关和具有攻击性的粽子,所以大多数都是保存性命的技能和招式,与他们不同,敌人的目标是活人,并且他们一直站在主导者的立场,将猎物玩弄于鼓掌之间,具体到个人的训练,也都具有较强的目的性。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但在长时间的与古墓打交道的张家人身上,更多的可以看到的是,留存至上的信念,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以留存为最大的目的,以此来守护那个烙在张家人命运之中的秘密。

尸体的处理很容易,只要挖一个大雪坑,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季节里,要发现至少要到第二年的春天。明天或者明天之前稍早一点,这个袭击他的人会被确认失踪,且目的不明,这就是吴邪的目的了。
按照计划,张海客还会在尸体的旁边放上一只六角铜铃。

回到喇嘛庙的路还有很长一段,张海客有些累,但是他不能停歇,吴邪在那里留了一件东西给他,如果他遭受袭击,并且成功脱身,就去找那样东西,如果死了,张海杏会去拿。
他知道,等拿到东西,他们就会失去与吴邪的联系。
他终于知晓了吴邪的计划,或说计划的主旨。
那就是搅乱所有的计划。

真不是个让人安生的“死人”,雪越下越大了,石阶上的雪越来越厚,几乎无法攀爬,并且逐渐很难看清了,但雪帽下张海客的脸还是笑了笑。

七天之后,汪家本家得到墨脱的消息,搜捕失败,并未搜寻到目标的尸体或者活人,搜捕人员中,多人失踪。
墨脱,这个地方,再次成为了家族历史上的一根倒刺,稍微一触碰,血肉连带着神经,都无比刺痛。

而一个月前,在家族的核心区域,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在层层监控之下,凭空消失。
而再往前推几个月,在一辆疾驰的列车之上,在多对一的情况下,解雨臣也消失在黑暗中的三秒钟里。
吴邪,黎簇,解雨臣三人,就好像从未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上。
而这对于他们来说,三个人的消失,连续三次的失利,绝对不是偶然和巧合。

从墨脱出来八个月后,张海客与张海杏驾车行驶在高速路上。

张海杏看着摆放在挡风玻璃前的两盒老式录像带,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东西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了,他们已经获得了隐藏在其中的信息,作为传递这个信息的媒介,这两盒录像带只是被张海客随手放在了这里。

这就是吴邪留在喇嘛庙里的东西,也是讯息,他们再会地点的讯息。

真正的讯息已经被张海客销毁,是一张黏在录像带内壳里的纸条,上边有一个地址,现在他们已经去过了那个地方,履行了约定。
但是纸条背面写的东西,张海客不得不承认,着实让他在110迈的车速里凌乱了。

比较随意的字迹,但是依旧是瘦金体的感觉:有空帮我接一下孩子。

“妈的,把老娘当他家保姆了吗!接完大的又接小的?”张海杏骂道。
张海客冲她无奈一笑,在前方的一个分叉路口向右转去。

路牌显示,距离杭州还有20公里。

雪域幻境【墨脱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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