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基本命题是:因为爱,人可以行走在真理之中。

《雪域幻境》(修订版)第五章~第六章

第五章 幕后主谋

 

头晕和胸闷持续了一整天,苏万感到自己要散架子了,黎簇也没比他强到哪儿去,主要体现在黎簇还有力气骂张海客:“妈的……你这是变相谋杀,怎么不早说……他妈的要上高原。”

张海客开车一直保持目视前方,抽空回头瞅了瞅哀嚎半天的俩人一眼,有些无奈:“就知道你们这体质不行,特意用车把你们弄上来的,要是直接空运,你们估计就挂了。”转而又一笑,“要骂去骂你们吴老板,这可都是他的主意。”

这话又戳到了张海杏的骂点:“妈的臭小子找的好地方,老娘也被他耍得团团转。”张海杏骂完也扭头朝后座的俩人瞥了一眼,继而满脸嫌弃,“怪不得说接孩子,还真是像,都一副欠收拾的样。”

“你!”苏万刚想奋起反抗,立马想到此时已身为阶下囚,还是个带有明显高原反应的阶下囚。再者他将要骂出“臭女人”的对象,又是一副脸不红心不跳健康指数满分的特异体质女,一下泄了力气,将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他们此时行进在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段,说陌生自然是因为从没有来过这里,并且是在青藏高原上。说熟悉则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和任何一个地方的城乡结合部都很像,破旧的一排排平房,到处都是拆迁和改建的痕迹。

路还算宽,但周遭完全没有一个城市该有的生气,非要比喻,还真有种《生化危机》里丧尸鬼城的感觉。

天色已经昏黄,残阳的一点点余光将所有残破建筑的投影都拉得很长,街上依旧没有什么人,车子的速度倒是渐渐慢了下来,又拐了两个弯,忽而就停了下来。黎簇和苏万都扒着椅背坐起,向外张望。

夜色很快蔓延开来,车旁有一盏发暗发黄的路灯,而一栋三层的古旧楼房就赫然呈现在眼前。

也就刚好在他们抬眼打量的一瞬,最后一丝夕阳的光也忽然隐去,天色好似瞬间拉下了黑幕,楼房那灰白色的墙皮一下子在暗沉的夜里凸显出来,而黑洞洞的窗子里则染上了更加浓黑的色彩。

黎簇和苏万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张大哥。”由于心底已生寒意,苏万立马换上了比较亲切的称呼,“吴老板,不会在这里吧?”

黎簇也向张海客望去,心里不禁也有些打怵。虽说也是下过地,挖过干尸,遇过“鬼”,但是谁说经历过了就不会怕了,只会联想更加丰富!

张海杏端详两人的表情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直板着的脸有了些笑意,道:“进去看就知道了,怕了吗?”

“不不不。”苏万连连否认,“我觉得,像吴老板那么珍爱生命热爱生活的人,一定不会喜欢住在这里的。鸭梨,你说呢?”

黎簇哼了一声,张海客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把他们带到这里,这楼必定是有问题的。他们此时还不知道,苏万说得也对也不对,吴邪确实是不“喜欢”这里的,这里之于他有一段毛骨悚然的回忆。但吴邪也确实是到过这里的,在十年前,由一盘录像带指引,踏出了改变他命运的一步——来到这里,与一人重逢。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黎簇已经努力镇定下来,向张海客问道。

张海客皱了皱眉,道:“一个废弃的疗养院。”

苏万当即长叹,果然,收蛇精病的地方吧,以他吴邪的规格,确实只有这样的疗养院才配得上他。

“他确实是约你们在这儿见的,不过他现在在不在,我们也不知道。”张海客接着笑道,“顺便说一下,我们也没来过哦。”

“别废话了,进去看不就知道了,一个个畏首畏尾的,看着都矫情!”张海杏干脆地总结道,说着便伸手去推门。

门是木板门,由于年头久了,原来的颜色已经看不清了,隐约能看出好似是红色。而张海杏这一掌下去,门板立马发出沉闷的响声,门轴也早就失去润滑,伴随着尖锐的一声,门板竟没有打开反而弹了回来。

寂静的老街区,这一声平添了些许诡异氛围,苏万和黎簇都握了握拳头。

还好不是什么鬼神作祟,几人看到门缝里露出一节铁链,原来门板没有被推开,是因为被从里面锁上了。

“我靠,吴老板在里边藏了什么宝贝,还锁上了,到底让不让进?”苏万问道。

张海客竟哈哈一笑,道:“还真藏了宝贝。”指了指门边的墙壁,“翻吧。”

苏万有些犹豫,道:“我们要不要喊一喊,也许吴老板听到就自己出来了。”

张海客被他逗得一笑,却故作神秘地说道:“不能喊,有的东西,是不能被惊动的。”

苏万当场被吓了一哆嗦,连忙道:“大哥,我可以现在选择在外边等你们吗?”

张海客摆摆手,道:“可以啊,不逗你们了,实话跟你们说吧,你们吴老板并不在这里,我们只是要到这儿来拿一样藏着的东西,你们出去等我们,等会儿拿到了我们就走,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去见他。”

苏万瞪着眼,满脸写着:接受不能。但随即松了一口气,便道:“我靠,真不用进这鬼楼了?”

张海客点点头,便和张海杏要翻墙,可手臂却一下被拉住。

“等一下。”黎簇盯着他道,“你们俩都要去吗?”

“废话,难道要老娘留下来陪你们吗?”张海杏道。

黎簇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又惹着姑奶奶了,便缓了缓道:“拿,拿东西不用两个人都去吧,你们不留一个……不留一个看着我俩,我俩可能会跑的。”

黎簇心里那种隐隐作祟的感觉愈发强烈,他只觉此时可能跟进去反而会比留在外边好。

“你倒挺为我俩考虑啊。”张海客道,“那东西藏得深,覆在上边的东西要两个人的力气才能弄开,所以海杏得跟着我一起。至于你俩要跑,那就跑吧,带孩子辛苦,我也累了。大不了你们吴老板问起来,我就说没看住。看看哪天他逮住你俩,是责备我还是先收拾你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吴邪竟然已经成了头号威慑力,黎簇和苏万默默坐回车中。

夜色很快彻底沉下来,整个老城区都被笼罩在漆黑的夜幕里,十年间这里的改变并不大,尤其是这一地段附近,也是有人为的因素,才始终保持着原貌。

杂草被夜风吹得瑟瑟作响,黎簇和苏万窝在车里,并未听见任何声响,双眼紧盯着微弱路灯灯光下的破败的老旧楼房。

而三个小时过去了,进入其中的两人,再也没有出来。

四周已经完全黑下来,苏万几乎看不清黎簇的脸,温度也降得很快,高原上昼夜温差很大,苏万不禁感到冰冷的空气已经开始磨蹭他的皮肤。

黎簇视线就没离开过老楼,心里不好的预感已经在成倍地增长,但是在这种不安之中,似乎又有另一种感觉也在愈发强烈,那就是一种迫切。

他回想整个事件的过程,仿佛有什么在身后追赶他一般,不快些就会错过什么,或是会被什么追上。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来由,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想要知道……

如芒在背的感觉昭示着,他再一次被牢牢掌控。黎簇有些气恼,他想不出这一切又是谁安排的,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此刻,他倒希望是已经套了他一次的吴邪。

黎簇咬了咬牙,道:“我进去找他们,你在这儿等我。”

苏万当场呆住:“不行!他俩就没能出来,你进去肯定也出不来了!”

黎簇摇摇头,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再等下去估计也没有结果,还不如自己去看他妈个明白。再说我们也没有车钥匙,想走也……”正说着黎簇眼睛忽然扫到驾驶座上一个晶亮的东西,“我靠!钥匙?”

苏万也忙看过去,果真,车钥匙就留在驾驶座上。

“我保证咱俩坐进来的时候没有。”苏万斩钉截铁地说道。

“怎么可能,你别添乱了。”这么说简直又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黎簇不想相信,“肯定是我们没注意。”

“这是在诱惑我们逃跑吗?”苏万很惊讶,“你想啊,如果我们只有两条腿,肯定走也走不多远,这一片丧尸区这么大,但是有车就不一样了啊,我估计很快就能开回到城区里。”

黎簇拿起钥匙,他想不通,张海客究竟是为什么大老远的把他们俩弄到这里,然后又丢给他们一辆车,任他们逃跑。莫非真的是一时疏忽,将钥匙落在车上了?还是对预测他们的行动有自信,觉得他们不会跑。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也是黎簇当下所纠结之处,那就是连张海客也没预料到,他们竟然一去不回。这三个小时中,那栋黑漆漆的鬼楼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

黎簇深吸一口气,他忽然想到了在古潼京的时候,比现下绝望得多的情况下,他引爆了炸弹;想到在汪家的重重监控之中,他努力破解着吴邪传递给他的信息。突然间那种既陷于迷惑又克制不住进一步去做的感觉充斥在周身。

他瞬间做好了决定。

黎簇打开车门,下了车,苏万愣了,但也马上下了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坏了,这楼有妖力,你们都被它迷住了,前赴后继的去献身。”

黎簇看了看苏万,道:“我还是觉得得去看看,你……”

话还没说完,苏万便摆了摆手,无奈一笑:“鸭梨,我看你不进去就会后悔,我也不想在几个小时后,后悔没跟着你。”

黎簇着实有点感动,便点点头。两人都不想手无寸铁地就闯“鬼屋”,于是在车里和后备箱里翻了一通,翻出了一把扳手,和一把手电筒,提着便又翻墙进去了。

刚一落地,感受到脚下的青砖和几乎是过膝的杂草,那种诡异的感受便好像是从脚底生了根,一边将他们固定在原地,一边又向上生长,两人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院子里十分荒凉,很大,但是除了杂草什么也没有。

屋门已经不见了,他们壮着胆子迈了进去,而踏进大堂的一刹那,两人就都多少有点后悔,好似与世界隔绝了般的孤独之感瞬间就将两人包裹。

整个大堂空荡荡的,青砖铺的地,地上全都是灰尘,两人用手机四下照了照,什么陈设也没有,只有老式的雕花窗子,和大堂左边的一道旋转的木楼梯。

两人很快注意到了地上两溜清晰的脚印,一直延伸向楼梯的方向。对视了一下,也顺着脚印走去,来到楼梯前。黎簇先用一只脚踏了踏木楼梯的第一块木板,还很结实,只是会发出木质楼梯特有的吱呀的声响,于是两人便沿着楼梯走了上去。

令黎簇既感到宽心同时又觉得很怪异的是,他们跟着的两道脚印竟然是很齐整又完好的。他记得张海客说他们也没来过,可两人的脚步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初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需要四处寻觅而该有的踌躇或试探,反而倒像……简直是在故意引领着他们往某个地方走一般。

想到这里,黎簇不禁感到脖子后面凉凉的,抬眼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楼梯的尽头,也就是三楼的走廊,走廊黑漆漆的,两边都是房间,他们又跟着脚印便来到其中一间的跟前。

门是虚掩着的,在手机的亮光之中,他们看到,门楣上模糊刻着:306。

 

之后的情形在意料之外,却也并不多惊悚,像十年前吴邪一样,两人很快在什么人影都没有的屋子里,发现了柜子里的通道。

屋子里的脚印就完全乱了,看得出张海客和张海杏也在这里徘徊了很久,但既然人没在屋子里,很有可能就是进了柜子里的通道。

通道也与吴邪来过时一样,将两人顺利的引到了地下室。

两人看到巨大石棺的一刹那,都差点惊叫出来。这里的一切开始朝着不可控与恐怖的方向发展,黎簇捏着扳手的手直冒冷汗。

与吴邪不同的是,吴邪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并没有对这里的任何认知,顶多就是一个神秘人给他的一个神秘指引。而对于黎簇和苏万来说,从一开始张海客话中的暗示,以及三番五次的犹豫到决定,心里已经给所处的环境上了好几道警报,在石棺出现的一刹那,所有压抑的恐惧都爆发出来,以至于两人停在了原地,并选择返回。

然而,就在黎簇刚转头准备折返的时候,忽然有一双冰凉的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黎簇下意识的就要挣扎,挥起手中的扳手朝身后打去,可手腕却一下被捏住,扳手立即脱手,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敲击声。

“该死!”突然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别动!”

这一声虽仅仅几个字,黎簇还是分辨出来了黑暗中的这第三人是谁,并且依言镇定下来。就见苏万好似认出了来人,先是很震惊,接着也同样安静下来。

一时间三人都默立不动,耳边出来一些悉悉簌簌的声音,就好像无数的蚂蚁在爬行,那声音不大却也十分清晰。

黑暗中视觉几乎丧失,听觉和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黎簇只感到那千万蚂蚁爬行的声音不仅仅响在耳畔,更像是掠过心里,于是感到一种麻痒扫遍全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唯一让他能稍宽心的便是捏住他的那双手,很稳,完全没有任何颤抖或者冷汗,甚至手心的温度还挺暖,耳畔也是极轻又均匀的呼吸声。

那种响声没有持续多久,一瞬间黎簇似乎感到有什么拂过自己的眼前,像是女人的长发。

难道是个女鬼!黎簇心里暗骂,果然这个楼邪门得很!

就在他惊异之际,眼前忽又闪现一丝光亮,就感到制住他的手已经撤开,并握着一个极小的手电,直照向他们来的方向。

“跟我来,别回头。”那个声音又一次以一种极其轻微的音量响起。黎簇和苏万两人立马跟上。

来人沿着他们下来的通道一路向上走去,于是按照原路他们又回到了306号房间。

刚刚经历的一切好似一个短暂又惊悚的噩梦,黎簇和苏万回过神来都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

但是比起感慨“劫后余生”,黎簇知道眼前这个人更值得关注。在他心底的那种迫切似乎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而冲破这个点的关键,黎簇直觉就在这个人身上。

苏万喘了喘,也打算对他说话,但那人却没有停留的意思,而是推开门走了出去,两人也跟上来。

他们进入了隔壁的房间,一进这个房间,黎簇和苏万都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因为这间房间看起来跟隔壁的306简直如同两个世界。

306不用说了,老旧的木板门,发霉的床褥,空洞的通向诡异地下室的柜子,而这间,有种居家的干净与整洁,桌子上还有喝了半杯的水,地上的垃圾桶里隐约能看到饭盒。

“呃,这是谁住的?”苏万率先开口,转向带他们来的人道,“张大哥,不会是你一直住这吧?”

没错,那一声“别动”黎簇就听了出来是张海客的声音,而苏万在一旁则直接看到了从他出现到他制住黎簇的过程。

“的确是我一直住的。”张海客笑了笑,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笑意更甚。

“我靠,张大哥你别这么笑,好像吴老板,我有点接受不了。”苏万道。

张海客将眼神投向黎簇,等着他说什么,可黎簇半晌无话。

苏万推了推他,道:“鸭梨,你咋啦?吓傻啦?”

无数的片段在黎簇的脑海里闪现,其中一些被挑选出来,这些片段汇聚在一起,突然拼凑出来一个完整的链条。

黎簇死死瞪着张海客,做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料到的动作——他抬脚向张海客踹去。

张海客当即闪开,黎簇这一脚直接踹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苏万吓了一跳,忙拉住黎簇,道:“你疯了,是张大哥!”说着又看向张海客,而只见张海客嘴角的那抹笑,依旧是他印象中某个人的感觉,再结合黎簇的反应,他也忽然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这个人不是张海客,而是真真实实的吴邪。

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分析、找寻吴邪的各种线索,最终选择了杭州作为突破口,却又遭遇张海客的“陷阱”,被人稀里糊涂的带到了这栋古怪的老楼,现在追寻的目标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黎簇瞬间确定,唯一能让这一切都连贯起来的前提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吴邪安排下来的。

他弄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愤怒、震惊、抑或有些激动,混合在一起的情感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向吴邪踹了过去,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惊,但转而去看吴邪,吴邪似乎并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些轻松的表情。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黎簇直接问道,语气可以说很不好。

这里不通电,此时又是深夜,他们唯一的光源就是桌子上放着的一把手电。手电的光穿过三人之间,打在对面的墙上,有一个不大的圆圆的光圈。

吴邪向前踏出一步,那束光便被他的身体挡住,直直的照着他。

吴邪看起来比上一次见时稍精神了一些,黎簇还记得他最后跟吴邪窝在一间小黑屋的时候他简直瘦得不像话,吴邪穿着跟张海客相同的衬衫,休闲牛仔裤,手随意的搭在刚飞过去的椅子背上,眼神中则传递着一种淡然,不像是要给他解释,也不像是要打算继续瞒下去。

“冷静一下。”吴邪道,“首先,我不是在耍你们玩。”

黎簇心里确实也是相信这一点的,无论吴邪之前做了什么,甚至有的时候也有过威胁和逼迫,但吴邪都给过他最大程度上的意志自由。只是他还是不喜欢,或是说不认可这种方式,这让他感到自己的被动,一种只能被牵着走的被动。

“我知道。”黎簇道。吴邪开口之后他的那股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

“等等!”苏万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突然心有灵犀了,吴老板,你到底是不是吴老板?你跟那个张海客这样晃来晃去的,我都不知道该信谁了。”

“现在你信了吗?”

又是一个吴邪的声音传来,黎簇和苏万同时回头向门口看去,果真便看到了另一个“吴邪”斜靠在门框上。

张海客冲两人一笑,道:“这下我们两个都在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好了。”

虽说两人已经接受了张海客可以模仿成吴邪样子的这个现实,但这一真一假凑在一起,还真是挺有视觉冲击力的。

吴邪简单讲了讲,事情便不能再明白,吴邪的确一直躲在这个鬼楼里,等着张海客将他们两人带来,完成一个测验。

“小子,整个事情的确都是我策划的,还找了他。”吴邪说着指了指张海客,“跟我一块把你们弄进来,但是,你自己想一下,能让我的计划顺利走到这一步的,最开始也是最关键的启动按钮,可是你自己按下的。”

“这么说,都是我们自己作死了?”苏万有些绝望的语气叹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两个“吴老板”相视一笑,苏万只觉得一阵崩溃。

“别想太多。”吴邪道,“这是给你们的选择,而你们遵从了自己的内心,跑去找了我,否则他也不会在杭州截到你们。我们的计划就到此为止,只要你们闯进了这里,来到地下室,这个选择就完成了,我就会像现在这样,告诉你们真相。”

这个信息不难消化,黎簇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急迫的来源。他想要继续参与这一切,尽管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扮演什么角色,在吴邪接下来的计划中,要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他还是自己闯了进来。

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稍稍逆反了一下,黎簇道:“要是我俩现在选择退出呢?”

吴邪换了个姿势,脸又沉浸于黑暗之中,道:“现在已经晚了。”

 

 

第六章 鬼楼暗阁

 

“靠,一股霉味!”黎簇抖了抖手里的被子,挥手又将它扔在床上。

“哎,将就一下吧,老大给我们拿了新的就不错了,你想想306床上的那一坨……”看着手机屏幕右上角的小竖条依旧只有短短的一个,苏万叹口气将手机揣回兜里,捡起搭在窗台上的抹布,继续擦玻璃。

黎簇瞥了他一眼,道:“电话还打不出去?你爸你妈现在一定急得报警了。”

“那倒不会。”苏万换了种语气,有点感叹的道,“我前天还跟他们联系过,说咱俩在杭州玩得高兴,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玩完了苏杭,咱俩准备去天堂了。”

“靠!”黎簇知道他是开玩笑,哪有人这么跟爹妈报平安的。

昨晚被吴邪和张海客捉弄了半宿后,吴邪把他们两人带到了这间屋子,就在吴邪出现那间的隔壁,有两张折叠床,也不知道吴邪从哪儿搞出来两床被褥,他们也累了,随意铺了铺就睡死了过去。一早吴邪踢门,勒令他们打扫屋子。

黎簇没有细想吴邪所说的“现在晚了”是什么意思,他也不信吴邪真会把他俩绑了困在这儿。

吴邪曾跟他谈过,说他太喜欢凭直觉行事了,在这个漩涡中想要保命,他必须学会分析自己的直觉,判断自己的举动,谁也不可能保他一辈子。想想在沙漠里霍道夫的那一枪,绝对不是在吴邪的计划之中,要不是杨好冲了过去,他真的去天堂报道了。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可以依靠的人,最终还是只有自己。

“你说老大这回又是想干啥?”苏万边擦玻璃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黎簇动作一顿,这也是他在意的问题,便问:“你怎么想,你师父跟你说过没有?”

苏万做了个耸肩的动作,表示并没有说过。“其实你可以直接问他啊。”苏万转头道,“他不是说中午就回来。”张海客头一天晚上就离开了鬼楼,而吴邪早上把他俩从被窝里拎出来之后也出去了。

黎簇哼了一声,脑子里迅速浮现了在他问完吴邪之后,吴邪翘着二郎腿,叼着烟说我自有安排的那种能让他气炸肺的样子。但在心里把吴邪的小人踹飞之后,他又忽然想到吴邪之前跟他的某次对话,吴邪说手段可以暴露,甚至可以提前告诉他,但是动机是一定要隐藏的,动机才是所有计划最神秘的地方,暴露了动机就等于失去了决胜的先机。

姑且就认为吴邪是在这里装鬼吓唬人吧,黎簇认命地想,也确实很符合。

“其实……”苏万从窗台上跳下来,“其实我们可以自己去探查一下。”

黎簇一愣,他也不是没想过,可一来吴邪已经明令禁止他们到处乱转,还以地下室里那个不明女鬼为威胁。二来就是其实这个楼看起来复杂诡异,实则构造也简单得很:一楼就是空荡的大堂,二楼完全封死根本无法进入,三楼就这么一排屋子,看起来就这三间是开着的,306通向不能去的地下室,要探查貌似也只有吴邪那间值得探查了。

两人眼神一对上,苏万就拍了拍黎簇的肩膀,笑道:“走吧,我们该去帮老大打扫打扫他的卧房啦。”

两人来到隔壁,吴邪住的这间看似和他们住的那间是完全一样的,只是只有一张折叠床,上边的被子已叠好。墙上挂着吴邪的几件衣服,窗前有一张桌子,上边有一些摆放整齐的日常用品,可谓窗明几净,看得出十分整洁。而这间屋子给人的总体感觉就是:毫无特别之处。

苏万挥起手中的扫帚,对黎簇说:“你快去拿个道具,假装我们真的在打扫,这样就不怕被逮到。”

黎簇点点头,也走回隔壁去拿苏万丢在那儿的抹布。抹布上边已经一层灰土,很脏,要是抹上吴邪屋子的玻璃,就是搞污染了,于是黎簇还特意下到一楼用水洗了洗。他们的水是有人从外边运进来的,用大铁皮水桶,不知道吴邪从哪儿联系到的。

而当黎簇洗好抹布回到苏万那儿时,却立马察觉到了异样。苏万正拿着扫帚呆立在屋子中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黎簇的抹布还在滴着水,细小的水滴滴到砖地上的声音,更衬托出了此时屋内的安静。

黎簇被苏万的样子吓了一跳,他首先反应的是难道是中邪了?只见苏万双眼直直的盯着他,然后便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万?”黎簇叫他,直接大声问道,“你怎么了?”

苏万像是刚回过神来,吞了吞口水:“我猜,这屋里,除了咱俩可能还有别人。”

这一句的确犹如晴天霹雳,黎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可眼前的屋子可以说一眼就看光了,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有些危险并不可怕,因为它就实实在在的杵在你的面前,你的脑子已经不会有多余的脑汁去害怕,经过了训练或者类似的事情之后,大脑会迅速做出反应而选择行动。

但有些危险不同,看不见,才最可怕。他有些慌,因为他什么都没看到,没感觉到。

“你发什么神经?”黎簇终于镇定下来,还是问了苏万,“你,不是进了吴邪的屋就被他给传染了吧?神神叨叨的。”

苏万走近他,又指了指手里的扫帚,道:“你记得我刚才在咱们的屋里扫地来着吧?”苏万说着指了指两边,然后直直地看向黎簇,问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黎簇也走进屋子,左右看了看,根本没有什么异常。墙皮发灰,也有很多地方脱落了,乍一看确实有些残破,但是这楼太老了,也很正常,便问:“什么?“

苏万道:“我发现,老大的屋子,从这边走到另一边只需要六步。”

黎簇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瞬时浑身的汗毛也竖了起来。

果然苏万道:“而咱们那个屋子,要走七步。”

两人沉默了几秒钟,黎簇问道:“你确定?你扫地还数走几步?”

苏万想了想,道:“我刚开始也没数,就是直觉这屋里窄,所以刚才特意数的,你下楼去弄水,我也回了隔壁,真的比这屋子宽。”

黎簇还是将信将疑,也担心是苏万的步幅不定造成误差,于是两人又用扫帚量了一遍,最后发现,两个屋子的确是差了一臂多宽,又壮着胆子去了306量了一遍,发现和他们住的屋子规格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只有吴邪住的这间,屋子的宽度不正常。

“那你说这屋子里还有别人是什么意思?”两人又回到吴邪屋里研究起来,黎簇问道。

苏万敲了敲一边的墙面,很实的声音,不像是空的,于是又去敲另一边,道:“你没看过往墙里砌尸体的故事吗。”

黎簇骂了一句,道:“你是鬼片看多了吧。”说罢也学着苏万的样子去敲打墙面,听到声音却惊道,“空的!有夹层!”

“对啊,夹层里是尸……”

苏万话还没说完,转身的时候手勾到了吴邪挂在墙上的大衣,便感到一阵微妙的气流。苏万觉得奇怪,掀开大衣,顿时就傻眼了。

黎簇也见异样,忙走过去,只见吴邪大衣下面竟不是墙面,而是一个黑漆漆的洞!

两人都是一惊,连忙摘下了大衣。

这件大衣很长,而下面覆盖的那个洞大概也就是那个长度,宽度也和大衣差不多,显然吴邪就是故意用衣服遮住它的。

洞口的边缘并不整齐,可以看到里边的砖,似乎是用什么利器直接凿出来的,而里边则是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两人经过一番心里斗争,最后还是屈服给了好奇心,又想吴邪既然敢和它共处一室,就一定不会有什么要命的危险。

这洞口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人踏进去,并肩而行刚好,奇怪的是,整个空间似乎是倾斜的,因为他们感到自己在往向下的方向走,也许是通向楼下的另一条通道?想到那地下室里的鬼魅还是禁不住紧张起来。

苏万低声念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啊。”

黎簇还没来得及吐槽他这时候还灵光了背上古文了,就真的抬眼看到了豁然开朗处。

整个夹层空间就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甬道,而甬道的尽头有一扇敞开的门,手电的光照不到门里,但隐约可以看到,里边的空间并不小的样子。两人又壮着胆子,向前挪了挪,终于来到了门前。

已到这一步两人也没想退缩,便迈进了房间,立刻一股潮湿的感觉迎面袭来,就像温室一样,只是温度并不高。

黎簇的手电四下扫着,照到的尽是些杂乱无章堆着的箱子,这里就好像是一个仓库一样。

“哎!”两人又向前一步的时候,手电光的范围的尽头,出现了一张床,而床上躺了一个人状的物体。

准确的说,那正是一个人!

苏万都惊讶于自己随意说的话竟然猜中了,连忙低声说:“老大鬼屋藏娇!”

黎簇完全没有心思开玩笑,在他看来,这里莫名其妙地躺着一个人,简直比发现砌在墙里的尸体还危险。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躺着,他可以行动吗,会醒来吗,如果醒来看到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一系列的问号在黎簇的脑子里炸开。

这些疑问汇聚成一种反抗他继续往前踏近的理智,可同时从心底升起的那种更加强烈的直觉,催着他向前,向前。

床上正沉睡着的人,睡容安详,清浅而平稳的呼吸通过震动的空气传入黎簇的耳朵,但黎簇还是有一种,他随时都会醒来的错觉。

这是一张从没在现实的世界中见过的面孔,却又是一张一直潜藏在记忆中,曾给他带来震撼的面孔,他绝对认得,而且绝不会认错。

 

“他是谁!”苏万问道。

黎簇深吸了一口气,道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张起灵。”

“张起灵?”苏万惊道。

“嗯。”黎簇若有所思。

“你们俩……”

第三人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炸响。

黎簇和苏万几乎控制不住短促的惊呼,回过身去,赫然看到身后站着一人,正是吴邪。

“吴老板!”苏万当即叫出声,又立马意识到貌似身边有个在睡觉的,便又压了压声音,“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黎簇也瞪着吴邪表示不满,但他此时心里仍被发现张起灵躺在这漆黑空间的意外和震惊,翻搅得难以平静。

吴邪走到床边直接坐下,还真翘起了二郎腿。“就知道你俩不老实,能找到这儿还挺聪明吗。本来也没想瞒你们,看到就看到了,但是少来。”说着转头去看张起灵的脸,口气更加轻松了些,“他不认识你们,小心被秒杀。”

两人终于从一连串的震惊中安下神来,苏万便问道:“老大,他真是张起灵?”

“如假包换。”吴邪道,“这种事我会弄错?”

“呃,他不是……那个替你去守什么青铜门了,要十年才能出来?”苏万小声问道。

“知道得不少吗,张海客跟你们说的?”吴邪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像是在审视一般,但很快又笑道,“不用那么小声,他现在需要吵一点,吵醒才好。”

吴邪说着便又转向张起灵,俯下身去凑得更近了一些,忽然开口叫道:“小哥?”声音低沉又可谓温柔。

黎簇和苏万当场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下齐道:卧槽!这种动静是怎么从吴邪嘴里发出来的!

吴邪看了两人一眼,似乎很满意两人的表情,大笑道:“电影里不都是这样演的。”

“不不不。”苏万很快入戏,“是要亲一下才行。”

“你童话故事看多了吧。”吴邪眯起眼,“他醒了剐了我你能负责?”

苏万连连摇头,接着三人都忽然听到床板发出一个突兀的响声,也不知道是吴邪不小心晃动的,还是张起灵真的有反应了。

三人都目不转睛的望向张起灵,有那么一瞬间,黎簇都以为张起灵会忽然睁开眼睛和吴邪对视了。然而寂静中过了差不多小半分钟,张起灵却没什么动静。 

苏万叹了口气,道:“老大,我还以为张小哥听到你那么深情的呼唤,一准醒过来。结果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我对他有点失望。”

吴邪啧了一声,道:“你哪个脑子想出来的,我告诉你,他这个人要醒过来也是自己睡够了自然醒。他要不想睁开眼睛,你怎么叫也没用的,就是这么任性。”

说着吴邪就站了起来,在黎簇肩上拍了一下,道:“走吧,明天咱再来看你们男神。”

黎簇最后又回头看了沉睡的张起灵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张起灵的眼皮跳了跳,就像人做梦时会有的反应。

 

下午和晚上有光亮的时候,黎簇基本就靠读吴邪的笔记打发时间,苏万则一直在摆弄手机,一副很悠哉的样子。黎簇搞不明白他哪来那么轻松的心情,张起灵的出现显然又使整个事件更复杂了。

黎簇叹口气,把笔记扣在脸上,向后仰去,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门口是刚好看到这一幕的吴邪。

吴邪刚从外边回来,现在是晚上六点,他决定闭目养神一会儿,因为他知道,晚上,不出预料将会有一场“恶战”。

关上房门,吴邪将遮住墙壁上洞口的大衣拿下,盖在自己身上,黑幽幽的洞口像一只无神的眼,又像一张等待吞噬什么的嘴。但吴邪知道洞口的另一端有什么,不仅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事实上里边的那个人,曾多次把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出,甚至还尝试过将他推出那个,他们一早就陷入的局。

他一直睡不实,有一点声音就会醒。黎簇下了三趟楼,苏万两次。两人讨论张起灵的身份之谜时,争吵了一次。苏万说到张起灵一定跟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时,他自己笑了一次。

黑沉沉的夜色再度降临,这是个没有月光的夜晚。



番外一:苏醒

 

2015年春,某日,青海格尔木。

推开门的一瞬,张海客本能地感到了一阵凉意。

屋子里的光线无比昏暗,窗户掩得严严实实,湿度较大,一层薄薄水雾迎面扑来,和冷汗融在一起。

这里的空气并没有什么异样,异样的是,屋子里的床上空空如也,本该躺在那里沉睡的人,此刻却消失了。

几个礼拜前,张海客一行海外张家族人,按照与吴邪的约定从长白山青铜门里接出了张起灵。不使用鬼玺开门的方法比较复杂,并且只有张家人可以掌握,令他们比较庆幸的是,此行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青铜门开,张起灵便从中走出。这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他们的族长,在这里生存了将近十个年头,没有任何外界补给,却仍然平稳地呼吸着。

这也让他们亲眼目睹到了终极的力量,这个张家世代守护的秘密核心,是如此神秘而强大。

张起灵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头发和指甲都没有长到预想中的长度。就好像十年的时间在他的身上完全失去了效用,好像他是从十年前直接跳过漫长岁月来到现在的。只是面色比较苍白,意识模糊,不久便再次陷入沉睡状态。

经过了系统的全身检查,确认了各项生理指标正常,张海客等人将张起灵安置在了这间屋子之内,为了模拟青铜门后的环境,也采取了一些特别的措施,以保证张起灵能更顺利地苏醒。

这种沉睡是门后世界里特殊的留存方式,并且有一定的周期,这个周期就是十年,所以张起灵按照规律应该还要再等几个月才会苏醒。但提前回归到正常的环境中,会加快这个周期的运作,随着身体各项机能的恢复,他会在几十天甚至更短的时间之内醒来。

然而,张海客没想到的是,张起灵竟然仅仅用了十三天。

 

他一定是苏醒了,张海客此刻很确定。并且也确定张起灵还在这间屋子里,甚至说不定正潜伏在某个角落,等待着对他进行袭击。

屋子太大了,但并不空旷,可以藏身的地方有很多,张海客已经敏锐地感到从好几个地方逼近的寒气。以门为界,只要他踏进屋子里一步,很有可能立马就被控制。

好在,这个人并不是敌人。虽然留存在记忆深处的故事并不美好,但终归说来,他们并不是敌人,甚至有着血亲关系。张海客相信,通过语言和一些证明,还是可以消除这种紧张的对峙氛围的。

年少时的接触,让张海客知道,这个男人有着极高的天赋和极强的能力。从他一个人履行张家使命长达几十年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这个人有着超越常人不知多少倍的韧性。他所做的一切都充满艰险,但是他都能一样样地完成,并且将一切串起,以达到他的目的。

这样的一个人,张海客想着,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警惕性一定当场爆表。

不过张起灵的身体此时并不会完全恢复到与进门前相同的状态,换句话说,此时的他在张海客面前,还是弱势的一方。

想法仅仅在一瞬间内就形成,毕竟他有着一张之于这个人来说,比较熟悉的脸。先用吴邪的脸把人哄睡着?不知道可不可行,张海客也只是想试一下。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然后道出了那句让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些戏剧化的开场白。因为他错误地估计了一些东西,选择了一个极其糟糕的称呼。

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声响,就好像这屋子里并不存在另一个人。

张海客活动了一下手部的关节,提了口气,向屋子里踏进了一步,老旧的木板发出清脆的“嘎吱”声,反而把气氛渲染得更加诡异。

“张起灵?”张海客叫道,“你认得我的。”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眼光扫向左右堆放的杂物,没有人影,也没有声响。

张海客心头不觉一紧,如果对方还不现身,那只有一个可能——张起灵并不信任他。

难道他谁都不记得了?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张海客决定还是摊牌来得实在和有效率,毕竟如果真的被误会到需要动手,对双方都不好。

张海客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的,我没有恶意,你应该知道,能把你从那扇门后弄出来的是什么人。”

他相信张起灵的理智和分析能力,接着便听到床的方向忽然发出一丝轻微的响声。

张海客眉头一皱,心说难道钻到床底下去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张海客就又向前踏了几步。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床的附近,没有任何挪动划蹭的痕迹,刚要再向前探去,脑海里突然闪现了张起灵的手从床底下伸出来,抓住他脚腕把他撂倒的画面,立马住了脚。

张海客微微蹲下身,衣服的褶皱间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

接着只在一瞬间,一道劲风突然从张海客的头顶直扑下来。

不是在下边,是在上边!

张海客大骂了一句,本能地伸出双手去抵挡,目光所及之处,便是另一道精亮的目光。

木制的房梁上是密集的蛛网,还有大量的灰尘,看起来不堪一击。可张起灵就从那之上纵身跃下,双膝稳稳地落在张海客的肩膀之上,体重加上跳落的力道,瞬时将张海客压制在地上,但他的一只手腕也被张海客扣住。

仅有一击,竟然只有一击,张海客还是震惊到了。

张起灵的力气没有持续加大,张海客知道他是还没恢复好,虽然仅仅这铺天盖地而来的一袭也足够让他看到这个男人非凡的能力。此时要是反抗应该也是可以成功的,但是张海客还是选择了“束手就擒”,张起灵这样来制他想必已经是有所误会了,他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正要开口,头顶上一个清冷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你是谁。”

张海客暗骂:妈的就不该信吴邪那小子的话,只有狗能分得出来他俩,张起灵可一点也不好骗。张海客默默叹口气。

“族长,我是张海客。”一句话出口,他感到身上的力量又有所减轻,他猜想也许是张起灵恍然大悟了——毕竟能开门的只有张家人,也许是他体力已经不支。

接着张海客趴在地上对着地板吹了好一会儿的灰,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张起灵。

恰又赶上张海杏从外边回来,看到此情景也是一惊,她拿出了六角铜铃为证,张起灵总算是相信了,至少是放开了张海客。

张起灵的目光还是冷冷的,虽然表面上相信了两人是张家人,但扫过两人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

而后的交谈中,张海客便又向张起灵坦白了和吴邪的约定,以及其间种种,总之是费尽口舌终于是让人安定下来,同意继续补觉。

看着张起灵再次睡去,张海客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张海杏看他就忍不住皱眉。

“怎么动手了?”两人离开那个房间,张海杏就问道,“你干了什么事找打了?”

“没干什么,说错话了,他以为我在骗他,还准备了什么陷阱吧。”张海客苦笑道,“他这个人,应该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张海杏问道:“你到底怎么骗他的?还一下就被发现了?”

张海客叹口气,笑道:“估计是一眼就认出我不是吴邪,可是我张嘴却叫了他小哥……”

 

此时,在出藏的公路上,一辆大型客运巴士里,一位旅客正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雪山,车窗的缝隙透进来丝丝的风。

车继续行进着,他知道,他离自己的目的地,并不遥远了。

手机有条新消息,他看过笑了笑,有一些轻松,而后抬手摸了摸自己已长过板寸的头发。

而张起灵很快又陷入沉睡,呼吸渐渐平复。刚刚的剧烈动作,使得他消耗了不少暂存的体力。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张海客的故事,但是眼下的身体状况让他不能多做选择,这就是最好的决定。至少在他恢复之前,他们可以保障他的安全,等到完全恢复,如果他发现什么异常,他也确信自己是有办法的。

而且他也知道,离真正的醒来,并不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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