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基本命题是:因为爱,人可以行走在真理之中。

《老宅诡事》修订版 第十章 石壁灯影

第十章 石壁灯影

 

胖子这样一说,我忽然茅塞顿开。如果结果是两者之间有某种不符合常理的联系,那么就是有一个不符合常理的外力,强行制造了这样的联系。只是这个第三者究竟是什么,我们没有任何线索,才没有及时分析这一点。我道:“说说思路,你怎么想到会有一个完全不相关的第三者的。”

胖子搓了搓手,指着大批食器陪葬品那边,道:“那里边有西贝货,我一看就觉得有问题。”

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我刚刚只看到大批的漆器,都是汉代风格,我检查了很多,都是货真价实的,怎么会有赝品。

胖子指了指我的眼睛,道:“还欠点火候,以后得跟着胖爷干,胖爷这才是火眼金睛。”

我挡开他的手,道:“口说无凭,证据呢?”

“就刚才那个孔雀青铜尊,仿得挺好,但是细看,就不对,不是汉代的,没那么老。”胖子摸了摸手里的小方尊,“跟这个一样,顶多到民国。”

我接过他手里的小方尊,这才想到怪不得胖子拿来当石头用怎么不心疼,敢情这个是民国的。青铜器鉴别一般从铸造和纹饰及铭文来看,这东西不大,上边的纹饰很细小,也没有铭文,我们的照明设备也不够专业,实话说我并没有看出来究竟是什么年代的,便想暂且先搁置一旁,而我刚要放下,闷油瓶却忽然接手了过去。

闷油瓶用手电照着看了一会儿,便向我点点头,这是认可了胖子的结论。他放下小方尊又转向卧帐,我见他翻着看着也不说话,便伸手在闷油瓶的眼前挥了挥,强行引起他的注意,这人终于抬眼看了看我。

闷油瓶还没说话,老四大巴掌拍了我一下,道:“你俩看床的眼睛都直了,相中了?要不躺上去试试?看看这床结实不,好咱就拆了打包带出去,送到你家再拼上,哥们我干过几年家具,手艺绝对是这个。”

亏他想得出来,睡这种床岂不是会天天被墓主人托梦。闷油瓶自然没有理会,伸出他那奇长的手指,夹出三件丝袍,给我递了过来。

我看了看,接下,一时不懂他的意思,便道:“试穿?我穿肯定很帅的,你做好准备。”说着我就作势要披。

可惜,事实是闷油瓶没兴趣看我试穿,他十分肯定地道:“只有这三件是真品。”说完又指着其余的,“那些,都是假的。”

我一直头皮发麻的感觉这下更加强烈,这座墓里的陪葬品不仅货不对版,而且还掺和了好些假货,果然是障眼法。

“他妈的什么情况?”老四抢过丝袍反复摩挲,“这真是假的?”

我拽住老四手里这片丝帛的一角,用点力道扯下一块,又伸手从他兜里掏出打火机,当即便点了起来。这一小片烧起来之后,火焰跳了几下化作一撮灰烬。真的是不见明火的,味道也不对。我叹口气,道:“如真包换。”

眼下的情况很明显了,我们遭遇的不仅有辽代的墓门,汉代的陪葬品,还有一些民国时期烧制的青铜器,这下便有三个年代。

胖子搓了搓手,又道:“其实我是从壁画那开始,就觉得我们好像被耍了。”

我回想刚才的壁画,问道:“你是说壁画一半新一半旧的问题?”

胖子点点头,道:“旧的那半,明显是人为做旧的,做成汉代壁画,实际不知道是啥时候的。而且我估计本来是想全做旧的,但可能遇到什么情况耽搁了,所以只做了一半。如果这个墓是做壁画的人的,那他把壁画做旧就是一个解释不通的行为,所以我就怀疑,其实是另一伙人干的。”

老四道:“你是说,有一伙人,不但往辽墓里画汉代壁画,还往辽墓里放汉墓的陪葬品,而且还掺假?他妈的是有多蛋疼。”

老四还挺善于总结,这个结论高度概括了我们当下面对的情况。

胖子道:“这又是个排列组合的问题,也没准是有一伙人在汉墓的墓道外修了一个刻着辽代文字的墓门。还有可能这里本来就既不是汉墓,也不是辽墓,就是一个大坑,这伙人故意把二者的相关元素掺和到一起的。”

我想了一下,道:“可以排除一些,既然壁画是做旧成汉代的壁画,所以说至少可以确定,汉墓的架构是后出现的,应该不是最先存在于此的。”

老四捏着被我烧了个窟窿的假丝袍,看起来有点委屈似的,道:“老子运气一向不差啊,咋碰上这事。”

“想报社?”胖子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找到正主,不用你说,胖爷我帮你料理。”

说起正主,我们现在还在陪葬品陈列厅堂,还没进主墓室呢。这也是奇怪的一点,我知道胖子也是这个意思。这座厅堂大致呈方形,虽然大,但结构一目了然。明器也是分堆放,可除了明器,我们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通向主墓室的墓道口。

我走到卧帐与墙壁贴合的地方,摸了摸墙,又敲了敲,实的。这座墓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墓了,倒更像是一个仓库,我不得不怀疑,或许我们一开始的想法就错了。

闷油瓶似乎不死心,仍在四周的墙壁敲敲打打,胖子则跟我大眼瞪小眼。我感觉胖子安静得有点反常,便问:“要拉还是要生,不能憋。”

“我准备接生。”胖子瞄了我一眼,“要我说,咱们现在不如静观其变。”

“你确定会有变?万一没有呢,等到啥时候。”

“你先看他。”胖子指着老四道,“像谁。”

老四在琢磨明器,听到转过来看我们,道:“你们真不拿点啊,来都来了。”

胖子哼了声,道:“你要明器,胖爷我可是要命。”

老四当场就愣了,以为手里的明器被涂了什么毒,赶紧在衣服上擦了几下,走过来忙看向闷油瓶,问道:“这咋回事?张哥你给个准话。”

闷油瓶没理他,胖子便问:“拿了明器,你打算咋办?”

老四道:“回去啊,我媳妇在家等我呢,我这一出来一大天了。你们也别装了行不,哥几个既然一块来的,大不了我帮你们扛着。”

胖子看了看老四,“那你假设一下,咱几个包着明器往回走,能走到哪里?”

老四被问得莫名其妙,道:“走回那个下来的口呗,爬上去……”老四说到这里,脸上不禁流露出一种惊恐的神情,当即闭嘴,看向我,便说不下去了。

其实胖子说到这里,再联想一件事,我也起了一层白毛汗。

胖子又道:“你们想想,咱哥几个一路下到这儿,天真这体质都没遇见个起尸,这也好说,这里没有,但你们不觉得咱们有点太顺利了吗。”

的确是顺利,但我理解这个顺利不只是说没有波折,而是说我们好像一直在顺着某些牵引在走。试想一下,是不是所有人遇到我们所遇到的情况,第一个反应都是像老四一样,打包一点明器干脆打道回府,那就简直“顺利”得像当年那伙盗墓贼一样了。

那伙人,全都死在了辽墓门口,身前摆放着打包好的明器。

若干年后,会不会也有另一伙人发现我们的尸体,起了争执,再度发生相互残杀的血案呢。

我立即有一种仿佛掉进了某种陷阱的感觉,那伙人死得蹊跷,我们是不是在重蹈覆辙。连老四也想到了这一点,呆在一旁。一片寂静中好似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我下意识地看向闷油瓶,而在我和他眼神相对的一刹那,四周的光瞬间全部熄灭,那些没有任何人干扰的灯台,全部没了光亮。

老四立即叫了一声,胖子也骂了一句。由于之前有照明,我们的手电都为了省电而关闭了,我的视线里只留下了闷油瓶向我走过来的一个残影,接着耳朵边是他一贯低沉的嗓音,此时却散发着危险即将到来的警示意味。

“别动,别出声。”

我定了定神,悲哀地发现,我出于本能去握的不是大白狗腿,而是闷油瓶的胳膊。

闷油瓶很轻微地抖了一下,他可能没想到我这么怂竟然还要拉着他,可当下我继续握着也不是,撒开也不是,只得保持原样。好在闷油瓶也没有格开我,他一声令下,我们当即都大气也不敢出。

我们陆续打开手电,约莫有一分钟,除了我们自己的呼吸,还有一种好像隐藏在墙体中的沉闷响动。那种响声不大,有点像天上有飞机飞过的时候带起来的声音,但还隔着一层棉被似的,闷闷的,听不出个所以然。响声停了之后,墓室又恢复了寂静。

灯台没有再亮起来,北派的人一直奉信“鬼吹灯”一说,灯灭便不可再摸金。可我们现在连主墓室都还没进去,一个粽子也没见着,鬼又是从哪里冒出来呢。

大概又过了半分钟,闷油瓶动了动胳膊,我立马松开了他。闷油瓶朝灯台走去,我偏头看了老四一眼,在他肩上拍了拍,示意他不用紧张了,他朝我点点头,脸上还是一副惊恐的神情。手电的光从下方映着他的脸,他那样子倒是把我吓一跳。

闷油瓶反手握着他的匕首,他还是不习惯用枪,似乎在他那里刀是要快过子弹的。当然这和使用什么武器没有太大关系,真正的高手,一草一木都可以当兵器用。他用匕首挑了挑灯芯,像是在研究什么。我们也走到闷油瓶身后,他回过头来,只给了一个结论:“是机关,有变数。”

胖子道:“他娘的,神神叨叨的,什么机关还拉灯?”

这个又不像墓又不知道该不该叫做仓库的地方,一直很诡异,有机关不足为奇,奇在闷油瓶竟然也才发现。不过谁能想到机关设置在灯台里,还不会发出防盗墓的暗器,只会发出声响,难道是古代的音箱?配合那边的乐队使用的?我赶紧抛下这个不着边际的想法,也问道:“是什么?”

闷油瓶这下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后退两步,我们也忙跟着后退,生怕等一下灯台突变,射出飞刀之类的。

闷油瓶站定,便刷地从腰间抽出他的长刀。他抬起刀,对着灯台比划了一下。

我一惊,没想到闷油瓶竟然选择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但下一刻我就明白了,因为那种闷响再次从灯柱后的墙体中传来。

伴随着阵阵响动,闷油瓶提了一口气就劈了下去。

我不知道闷油瓶是不是和小花有过节,真是一点也不珍惜黑刀,刀口和灯台相交的刹那,连火星子都冒出来了,同时发出十分巨大的撞击声。转念一想,便发现情况不对,按说灯台是陶土做的,刀身虽是金属,但应该不会磨出火星。

果然,那灯台瞬间被闷油瓶的刀劈得四下崩开来,露出了里边的金属部分。我再一看,闷油瓶的刀身,刚好卡在金属部分的中心,一个类似凹槽的地方,而同时,那响动也停了。

我忽然意识到,闷油瓶是用这种方法制止了机关再次运行。

胖子叹道:“小哥您老人家真是宝刀未老,这角度,这力道,哥哥我服。”

闷油瓶看似只是随意一砍,却和普通人的蛮力胡砍是不同的,必须要对力道有精准的控制力才行。闷油瓶这一下子是算好了时机、力道和角度的,刚刚好,不偏不倚,否则不会立即奏效。

这得是多少经验累积的成果,我愈发感到一种震撼。不单单为钦佩他的武力值,也是为这些修炼背后付出的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光阴。

他第一次使刀的时候,第一次拆解机关的时候,我爷爷出生了吗?

我心底涌起一阵酸涩,我大概终究也弥补不了我和他之间缺少的某些东西。

我溜号的几秒里,闷油瓶再次上前,这次他伸出他那奇长的双指,直接探进灯台的裂缝。我看到他手臂上的肌肉都瞬间紧绷,接着“哗啦”一声,闷油瓶就用当年从潘子肚子里夹出尸蹩、从蛇骨里夹出铜手电的方法,硬生生地从墙体里夹出了一段青铜锁链。闷油瓶将锁链掷到地上,锁链和地面相撞,又发出很大的响声。

青铜锁链有人的胳膊般粗细,一环咬着一环,仔细看环扣上还有些许花纹,可见制作之精细,在光亮下也反射出寒光。而这条青铜锁链埋在墙里,没有千年也得有几百年了吧,可仍旧很结实,竟然没有半点损坏。

闷油瓶指着青铜锁链道:“这只是机括的一小部分,破坏了它不一定可以阻止整个机括的变化。”

胖子脸色一变,道:“难道,这是吊石铜索?”说着胖子便拉了我一把,让我靠墙边站,我没有听说过这个机关,便问他是什么。胖子接着道:“顾名思义啊,我听说有一种机关,在墙体里掩藏着锁链和滑轮,将巨型的封石吊在墓室顶上。地上有隐藏的跷板,通过锁链和挂钩与滑轮相连,如果有外力压了跷板,吊石就掉下来,把踩中跷板的人砸成肉饼啊。这种机关就叫吊石铜索。”

我和老四都同时看向我们头顶,厅堂的顶部也是呈微拱形,我看了看胖子,“并没有。”

胖子道:“那是咱小哥制止得及时,否则咱几个早就被压成肉饼了。”

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胖子饿了。闷油瓶没有说什么,而是在试着拉出更多的青铜锁链,我倒是想起另一种机关。

这还是我曾经在我爷爷的笔记上看到过的,爷爷的记录中有一些是他亲见,有一些是他听闻,种类丰富,也许只有闷油瓶能一一辨别。有一种名叫“七出回环锁”的机括,倒是贴点边。

这种机括的构造十分复杂,大体是于墓室四周的墙壁中安置滑道,放置锁链,但这些锁链不是连动某些暗器,而是带动整体的大机括的运作。这个机关复杂也复杂在,它不是安置在墓室某个角落的,而是把整个墓室都囊括在机关内。

“回环”意思是循环往复,代表一种运动就是旋转,而“七出”则是旋转的变数,也就是有七种变化,而旋转的不是别的,却是整个墓中的通道。这个机括一旦启动,墓穴内的通道便会发生移动和旋转,将有七种随机变化,从一条路进得来的人,恐怕从原路就回不去了。

想一想就觉得令人胆寒,可这种机关实在太罕见了,我们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吗?如果是真的,那只能再次证明,这座墓确实非同小可,我们低估它了。

我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闷油瓶似乎也陷入了沉思。胖子指着我们进来的方向,道:“照你的意思,我们从那个口出去,可能就走不到下来的洞口了?”

“不是‘可能’,如果真的是我说的那个机关,那么我们刚才听到的响动声,恐怕真的是墓道挪移的声响,那样我们一定不会走入进来时的墓道。”我忽然想到,难道这个机关曾经被人触发过,所以才有辽代墓门和汉代壁画、厅堂的对接?

我深吸一口气,答案就在我们来时的入口,只要我们走过去,就可以验证猜想。

胖子踢了踢地上的青铜锁链,却道:“什么‘七出’,还‘三不去’呢,天真你是害怕被休了吗,说的这是哪来的道道。”

“他娘的那是我爷爷记下来的,就是这个名字。”我道,“瞎猜也没用,我们不如出去看看。”

闷油瓶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道:“吴老狗还写了什么?”

听闷油瓶直接这样称呼我爷爷,我觉得有点不适,心说“爷爷”都不叫,万一真跟了我,以后“爹妈”更叫不出来吧。“七出”乃七条休妻之由,不孝顺父母为首啊。我盯着闷油瓶,回道:“我爷爷记得太多,想不起来了。”

闷油瓶点点头,道:“是这种机关。”

胖子听闷油瓶拍板,不再辩驳,问道:“那咋破解,还是硬着头皮往出走?”

闷油瓶微眯起眼,他这个表情通常给人很不友善的感觉,不过他没看我,而是看向我们进来的方向,目光冷冷的。

半晌,闷油瓶淡淡地道:“机关是有人刻意启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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