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基本命题是:因为爱,人可以行走在真理之中。

《老宅诡事》第二十四章 心迹

第二十四章心迹

 

“吴邪。”

我从那些声音中,分辨出了这两个字。

这种感觉也很奇妙,似乎只有这个声音是我真正需要听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从混乱的声音中找出那个声音,想继续听,没有再听到,但渐渐地,其他的声音也消失了。

要结束了。

 

我睁开眼睛,四周没有雾气,没有穿着长袍戴着面具的人。

我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幻境的,从地下瀑布那儿掉下来开始?还是从我看到那种绿色的光开始?还是壁画?

我辨别了一下,四周有光,我不是身处一片漆黑之中,是火光。我的脚下是绿色的琉璃砖,这也没变。接着我看到我的面前是一个方形的深坑,正中央有一具黑色的棺椁,连它也在。但是黑棺上边落满了灰土,不像是刚刚打开过。

我正站在边缘,再走一步就会掉下去。我的头顶垂下很多六角铜铃,我攥着其中一个,手心里都渗出了血。

一时还理不清晰,我只看到这铃铛跟幻境里的可不一样,它没有松香,是可以响的。

 

忽然,有另一只手从我身后伸过来,轻轻掰开了我的手,然后把铃铛从我手里拿出,又将它稳稳地固定。

可能在幻境里太久了,眼前还是有些模糊,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不是我自己的手。

接着我感到,有人正拦腰制着我,他又带着我向后退了好几步。

身体还是处于麻木的状态,并不听我的使唤,我几乎是被这个人拖着后退站定。脑袋也还是很晕,但我缓了缓,感觉四周都安静了。

已经结束了。我舒了一口气。

渐渐地,全身的感官都恢复过来,我感到脖子边上有人在喘气,后背上贴着那人的前胸,他的心脏跳得跟打雷似的,是我清醒过来听到的第一种声音。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想跳进棺材的人是我,我受了幻境的蛊惑,差点跳下去。而那个拦着我不让我去救闷油瓶的人,不是戴面具的,是我身后这位,他其实是要救我的。我挣了一下,想回头看看“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力气很大,不松手,还搂得更紧。

大概又过了半分钟,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我张开嘴:“你来了。”

我嗓子都哑了,看来是真的吼了一阵。

没人回应,我又深吸一口气,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不跳了,我醒了。”

身后的人顿了一下,终于松开我。

 

“你小子他娘的总算清醒了!”

是胖子的声音?

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胖子的脸上带着笑,虽然挂了点彩,但是没有在石棺里憋成紫色,我也松了一口气。

“这是几?”胖子伸出三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又指着自己的脸,“我是谁?”

“三胖子。”我说。

“三胖子是谁。”胖子作势要抽我,“我是你胖爷。”

“行了,这会儿你是我祖宗都行。”我叹口气,摸了摸腰上还搭着的手,这么长的手指,哪里是胖子。

他也在呢。

我转过去,看到身后那人的脸。闷油瓶眉头皱着,竟是一脸的担忧。

他们的出现,让我刚刚感受到的那种夹杂着愤怒、焦虑和崩溃的情绪,像潮水一样退去。

这么多年来都是一样。我知道他们过来了,就会安下心来。

只是我本来以为我能恢复淡定,可看到闷油瓶的脸,看到他这种神情,我又“崩溃”了。

我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感觉,这跟在青铜门前再次见到他时还是不一样的。可能更像十年前他在我脖子上捏了一下之后,如果我醒来,不只看到鬼玺,还能看到他时我才会有的感觉。

失而复得的感觉。

我心里有很多情绪一时都冒了出来,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身体的反应比较直接,我们对视了几秒钟,我上前,伸手抱住闷油瓶的肩,用出我最大的力气。

闷油瓶显然没想到我这么激动,还要抱抱,我看到他眼睛都睁大了。

他的外套还在我身上,他只穿着背心,身上的肌肉含量很大,但不夸张,这么抱着,特别有质感。

我忽然想到,一定很少有人敢这样拥抱他。

闷油瓶却实在不会安慰人,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接着才伸手拢在我背上,动作僵硬得我要笑场。

其实,实在是笑不出来,我把脸埋到他脖子那儿,抽了一口气,顿时一阵心酸。的确是闷油瓶,他没有跳进棺材,他有血有肉的,还在因为我的拥抱而感到不适应?

似乎也没有多不适应,闷油瓶慢慢收紧手臂,动作自然了很多,又在我背上拍了拍,说:“吴邪。”

闷油瓶的声音其实很好听,离得这么近,直接自带混响传进我耳朵,我一下忘了“怂”字怎么写。

“再叫我一声。”我厚着脸皮说。

“你丫毛病吧!”胖子哈哈笑道。

是毛病,我也挺想笑的,想着就笑出两声,觉得那种压抑的情绪终于都退了下去。我没有一点头晕和恍惚的感觉,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到这儿来的,但此时这种踏实的感觉很真实。我稍抬头,还能看到闷油瓶滴着水的头发,肩膀上的麒麟纹身若隐若现。

我正对焦想仔细看看,眼前一晃,闷油瓶啧了声,忽然把我从他肩膀上揪了起来。

我对上他的眼睛,没来得及分辨出那里边的情绪。

这个节奏,我心说,是不是有点快?

——闷油瓶突然贴过来,他的嘴重重地压在我的上面。

 

我的脑子一下又空了,嘴唇上的触感实在太真切,这个刺激有点大。这算怎么回事,闷油瓶在亲我吗。

张起灵,我心说,一会儿功夫没见,你经历了什么?怎么跟我想一样的事。

你还敢干。

闷油瓶自然是敢的,不过我猜他是不会,其实我也不会。

闷油瓶亲嘴都跟杀粽子似的,速战速决,就这么亲了一下,便把我放开了。

等我再次看清他的脸,发现他眼神里全是郑重。我的脑子里不知怎么的,迅速闪过一句话:我会对你负责的。

实际闷油瓶说:“没事了。”

既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他自己说。他脸上的担忧恢复平静,淡然的眼睛里,映出四周的火光。

 

我整个人还是懵的,下意识地推开他,拉开一些距离,脸上很热,估计红成一道风景线了。

接着我就听到一串“哎呀我操”越来越近,被两人落下这才赶过来的老四可能是被闷油瓶刚才的举动吓到了,走路都同手同脚。

我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娇羞地捂上脸问“什么没事,你亲人家干什么”。闷油瓶可能会以为我还在幻觉里,直接把我捏晕。

“这个……”胖子咳了两声。我以为他准备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可他接着却道:“非礼勿视,我什么也没看见。”

原来是想看我笑话。

老四脸上立即变得似笑非笑,闷油瓶又一脸正经,只剩我一人尴尬。

“你们……”我组织了半天语言,“让我看看。”

我这才开始好好打量打量他们,似乎都没什么事,三个加起来也没我狼狈,不过身上都是湿的,应该是从地下瀑布那边过来的。

我想了想,一巴掌抽向老四的后脑勺,对他吼道:“狗日的,那个小孩粽子怎么回事?你他妈的赶紧从实招来!”

三人似乎都觉得我画风突变,一时没人应和,却都看向我。

“看什么看。”我理直气壮,“还有好些事情得捋一捋,哪有时间八卦!”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四,他脸上的表情实在精彩,刚刚似笑非笑的,这下立即变得惊慌和急迫。

“老吴你看到了?”他立刻抓起我胳膊,“在哪儿!”

我其实只是随口一说,想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我抬眼看着这四面的景象,与我刚下来时完全不同,觉得这才是当下我们需要首先探讨的关键。而老四的事,如果我们分析中牵扯到了再问也不迟。

可我见他这种神情,就觉得似乎有蹊跷,我道:“你跟我交个底,这里你还知道什么,我只要跟这里有关的,其他的事,我也没兴趣。”说完我又把发现那小粽子的情况和他们简单说了一下。

胖子道:“我看天真你不用这么客气,要我说,咱们还是先解决内部矛盾,然后才能一致对外。老子也早就奇怪了,你那个蛇头的戒指到底怎么来的,这会儿咱们都有时间,我看你还是从实招来。”

闷油瓶不说话,但脸色也不好看。

老四这下快要哭了,长叹了一口气:“我是来找一具尸首的,应该就是你看到的那具。小时候我俩总一块玩,那回去老房子,我跟你讲过,但后半段是假的。”

“你们遇见那个人影了吧。”我回想起那个故事,“你跑了,但是他没有逃出来。”

老四点点头,“要不是我非得进去看,他也不会死。当时我跑回去告诉村里头的大人,没人敢去,后来他家里的亲戚去找了一回,听说啥也没找到,还有人给吓疯了。打那以后就更没人敢来老房子了。”

胖子咂巴咂吧嘴:“敢情你现在是良心发现,回来给小朋友收尸?还是他家里人不死心又找你了。”

“他家里人早些年就搬走了,都没信儿了。”老四低下头,手抖着从口袋里夹出根烟,他甩了甩,还都是水。

我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也可能是激动。

老四接着道:“我这回一定得来,是有别的原因。”

我们都看着他,我还很少看到这人神情这么沉重。他深吸一口气,道:“说出来你们都不能信,我媳妇怀孕了,前些天跟我说做梦梦到一个小男孩,我一听还觉得挺好,结果我媳妇说那小孩说他在一个很黑的地方,让刘宇来找他。”

刘宇是老四的大名。

 

我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比我想的要简单,甚至离谱。

胖子哼笑了声:“你他娘的这是讲鬼故事呢吧。”

老四又叹气:“我就说你们不能信,但是真事。这些年这事儿就是我心里一个疙瘩,我也早就想再来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带出去安葬,但是我自己实在没底……”

“就把我们一起骗来了。”我接道,心说你这棋下得倒不小。

这种说法我不想做评价,可能只是巧合,也可能就是命吧。以前有人为了一个谜题执着,现在有人为了一具尸体执着,都不奇怪。而自私是人的本性,谁都做过为一己私利的“坏事”,这背后到底怎么样,我不想去探究。现在看来,他只是害怕而已,我一直觉得对鬼神有敬畏之心的人,本质可能还是善良的吧。

这倒也不是我关注的重点,我拍了拍他肩膀,问:“戒指呢,你们当时进到墓里了?”

老四摇摇头,道:“我是从地道出来的,老房子底下有地道,你们肯定看着了。戒指也是在里头看到的,有一个像是有人住的地方,摆了很多东西。我俩一人拿了一个,刚揣到兜里,就听到有什么东西扑过来。”

我想到那些四通八达的地道,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老四跑出来了,那孩子的尸身却是在墓里,而且死状蹊跷,不像是人影干的,难道老房子下的地道,和我刚才发现尸身的地方是相通的?那孩子可能是被人影吓到,然后逃进来的,又因为碰到什么别的,才死在了那儿。

“照你这么说,”胖子道,“就是至少有一条地道是跟这墓里头连着的?咱们现在去找,或许能从那儿出去?”

“有这个可能。”我看着老四,“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老四立即道:“这回真没骗你们,都到这地步了,我再说瞎话,不是自己找死吗?”

胖子道:“你他娘的不早说。”

我摆摆手,就算老四早就坦白,其实也没有太多帮助,我们现在不管是找机关的复原方法,还是找那条可能存在的地道,都得从眼下这个地方找,所以还是要分析这里的情况。显然,这里已经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可我还是隐隐觉得,修建陵墓的古代神秘部族、改造陵墓的张家、砸毁墓门的村里人,还有来这“探险”的俩小孩,甚至也包括我们现在这几个,虽然听起来像是不同时期不同的人,出于各自的目的,在这个陵墓里做了一些不相干的事,但是绕到最后,它们之中是有某种联系的。

几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想对策,胖子忽然对我道:“他这点破事儿看来根本不算啥,倒是你小子,刚才又梦到啥了,怎么每次都喊不要不要的。”

我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幻境,却感觉记忆有些模糊,才刚刚发生过,但就是记不太清了,难道是被闷油瓶亲懵了。我叹口气:“可能还真是喊了不要不要。”

我对闷油瓶说:“刚才,就在这儿,看到你走进去了,我去拉你,原来其实是我自己要下去。”我看着眼前垂在空中的六角铜铃,“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是那个守墓的放置的?他又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顺着拴六角铜铃的丝线向上望去,注意到我们的头顶有一根向下伸出来的石柱,丝线挂在上边。

石柱的周围是更多的石柱,有点像是溶洞中的钟乳石柱,但这些一定是人工挖凿的。石柱是彩色的,表面像是画了什么,不是我之前看到绘制在岩壁上的壁画,可还有那么一些眼熟。我不由得吸口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胖子道:“我还想问你呢,敢情你也不知道,你到这儿就是准备追着幻觉里的小哥进棺材,演一场双双变蝴蝶的戏?”

“别瞎扯了。”我道,“我刚才看到的,都和现在不一样。”

闷油瓶似乎是想了想,接着忽然伸手拉我。我还没彻底缓过劲来,被他一碰忽然就想起刚才和他抱着亲着的样子,脸上不由得又是一阵热。

不过闷油瓶没要怎样,他拉着我走到琉璃砖台的一角,对我道:“现在呢。”

胖子和老四也跟了过来,我们从这个角度看去,都是一声惊叹。

我们所在的空间是山体内部被掏空的一个坑洞,这个坑洞的一侧是几道水花四溅的地下瀑布,其他的地方,不再是我之前看到的平整的岩壁,而是大大小小无数的,像是从山体中生长出来的石柱。

石柱上绘制的,的确是壁画,但需要在特定的角度看,才能连成一幅完整的图案。

我当下站的位置,应该就是我之前开始看懂壁画内容时所站的位置,火光晃动,我看到壁画似乎融为一整面。

而壁画上的内容,倒是与我之前所见相差无几,正中间那一片我没有来得及看清的部分,原来描绘的正是祭祀的队伍,最前边的,还是那个腰间系着红色丝线,戴着沾满血液面具的人。

而我稍微动身,改变一下角度,画面就像是也动了起来,十分惊奇。我差点以为一切要重来一次,赶紧后退一步揉了揉眼睛。

闷油瓶立即握住我的手腕,问:“怎么了。”

“就是现在这样。”我道,“我之前应该也是从这个角度看到了壁画的全貌,但接着不知道起了什么化学反应,壁画上的祭祀队伍就走了下来,可能是幻觉。”我又将我看到的简要描述了一下。

胖子道:“这儿离那些铃铛还远着,也没有风,你不碰它们怎么响?怎么给你制造幻觉?”

我摇摇头,这里可能有别的什么也可以使人产生幻觉,不过闷油瓶他们都没事,难道是我比较容易想多,所以才会产生幻觉?想着我又偏头看闷油瓶,他似乎是知道什么,正仔细看着壁画。我见他看得入迷,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胳膊,“你别这么一直看,小心也着了道。”

“行了,你俩可别腻腻歪歪了。”胖子道,“这么半天,我们都屁事没有,还是你八字跟所有的斗都不合。”

我听出他前半句的意思,咳了声道:“有备无患,这里邪乎,小心点总是好的。至于八字的事,老子早认了。”

闷油瓶却摇了摇头,道:“不是铃铛制造的幻觉。”

闷油瓶走到一处较低的石柱旁,用他的黑刀在上边削下一块石柱的表皮,用手指捻了捻,我见他眉头舒展开,他就道:“这些壁画是用特殊的颜料画的,那种颜料可以记录真实发生的景象。”

“记录?这要怎么记录?”

“这个我听过。”老四却忽然插嘴,“以前听村里老人说过,他们爷爷辈的人,就在山里头看到过穿古代衣服的人排队走。那阵势可大了,还有唱歌跳舞的,但是没多大一会儿,就忽然都不见了。老吴你看到啥了,是不是也是类似的啊。”

我点点头,又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说法。

据说欧洲某个国家有个很深的洞穴,有人去探险,在里边就看到了中世纪穿戴的教士们,也是幻影。有解释说是因为洞穴的岩石里头有些特别的物质,在特定的环境条件下,像是录像机一样,可以记录下当时的场景,等到以后有相同的环境条件,就可以“播放”出记录下来的过去的景象。

类似的传闻,还有故宫的红墙。据说有人看到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时刻,红墙边有几个穿着清代服饰的宫女们从面前经过。

这些说法,大意指向是相同的,岩壁或者墙壁中有什么物质可以记录现象。

我想到我之前看到幻境时的环境,恐怕就是和火光有关。我还记得整个琉璃砖台四周火光亮起时候的光芒,壁画也在火光里“复活”。

“嗯?”一旁的闷油瓶忽然出声,接着就朝一个方向走去,那边也有很多伸下来的石柱。我们跟上去,仔细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胖子道:“这他娘的是个大蚕茧吧。”

我也看得分明,在两根石柱的中间,有一团白丝裹成的人形,跟我之前发现小粽子的状况一模一样,就像一个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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